墨水寒在书房里呆坐了两个时辰,不吃不喝,难过的紧。慕长泽想问些详细的情况,却被秦肃拒之门外。似乎,秦肃也很难过。慕长泽毕竟是墨水寒的谋士,就算所有人都丧失理智,他也必须保持清醒。秦肃不说谎话,所以他的每一个字都会让人相信。慕长泽不是不相信秦肃,而是他太了解秦肃,秦肃不是什么谎话都不说的,他总是会偷换概念,把人的注意力放在其它事儿上,忽略问题的关键。屠城,是事实,慕长泽不怀疑。屠杀了全城百姓也是事实,慕长泽也不怀疑。慕长泽怀疑的是,如果小羽真的死了,秦肃不可能只身回来。如果小羽没死,秦肃一定帮他隐瞒了什么。
慕长泽笑了,秦肃还能帮小羽隐藏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他难道会棒打鸳鸯?
“秦肃,开门。”慕长泽在门口敲门。
秦肃蒙了脑袋,慕长泽怎么来了?
“你以为把门关着,我就进不去了?”慕长泽威胁。
秦肃领教过慕长泽的开锁,这天上地下,还没他去不了的地方。秦肃哀叹一声,与其一直躲着,倒不如来个痛快。
“慕二哥,有事儿?”
慕长泽从身后拿出酒壶,在秦肃面前晃了晃。秦肃看起来身材高大彪悍,其实酒量不好,酒量不好就算了,喝了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人家问自家私房钱藏哪儿,他都说。秦肃的脸绿了一截,好嘛,这是逼供来了。
“看你心情不好,陪你喝两杯,把心里不痛快都说出来了,气就顺了。”慕长泽说着想闯进秦肃的房间。秦肃拦着,慕长泽也进不去。慕长泽从指缝里抽出一支长针,指了指秦肃的鼻尖儿,笑的温和儒雅。
秦肃认得,那长针是慕长泽防身用的,被扎一下全身酸痛无比,三四天缓不过劲儿来,乖乖让了一条路。
“小羽尸首你怎么处理了?”慕长泽问。
秦肃不会说谎,这个时候心里焦急加心虚,生怕说错什么,激动的哭了出来。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秦肃年近四十的大老爷们突然眼眶发红,泪水泛滥,看着怎么都是别扭啊。
“别介......什,什么情况?”慕长泽愣了。
秦肃紧紧咬牙,他没慕长泽聪明,说不定一两句话就得露馅儿。既然哭有用,那就哭的再辛酸点儿好了。秦肃想尽了自己这一辈子的痛苦,鼻涕眼泪,是彻底控制不住了。抱着慕长泽哭了一个彻底。
慕长泽也是鼻子发酸,他跟秦肃16岁就跟着墨水寒了,二十年来从未替自己活过一天,把所有心血都给了墨水寒和可怜的小羽。秦肃哭成这副模样,若不是小羽真的走了,他也不必难过至此。
“尸首都带不回来了?”慕长泽也控制不了眼泪。
秦肃点点头,不说话,不说话就对了。
慕长泽说:“含光和墨魂呢?”
“啊?”秦肃一脸懵,擦了擦泪痕:“含光和墨魂,不见了,应该被人拿走了吧。”
慕长泽眯起眼睛,楚羽和黎浅佩剑被人拿走?整个城池的人都死了,佩剑如果被拿走只能是被冉清秋拿走的。若是冉清秋知道黎浅在镇上,就不会屠城了。
慕长泽感慨道:“那香囊呢?”
“啊?”秦肃更懵“香囊?”
秦肃粗枝大叶根本不记得小羽跟黎浅有一对儿香囊是定情信物,彼此不离身的。慕长泽也是听黎浅跟墨水寒辩论的时候见到他随身带着。那对儿香囊是金丝加秘银锻造而成,如金刚淬火,就算尸骨被烧成灰烬,也不会损坏。如果黎浅和楚羽死了,那香囊应该在一起。秦肃确认身份,也应该是那个东西。
“没见着啊。”秦肃说。
慕长泽说着拍了桌子,秦肃睁大眼睛,闭紧了嘴巴。
“好你个秦肃!竟然学会撒谎了?!”慕长泽伸手拍了秦肃的脑袋。
秦肃惊愕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我,我,我没有啊!”
慕长泽惊讶,秦肃竟然厚着脸皮不承认?
“好,不承认是吧?你真是长进了!老大不小的人了,别让我继续拆穿你啊。兄弟二十年了,我给你留着最后的颜面!”慕长泽说。
秦肃这会儿是真心虚了,他说什么了?怎么慕长泽一下子就拆穿他了?
“我真没骗你。”秦肃坚持。
慕长泽被秦肃逗笑了,看来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哪儿露馅儿了。
“我问你,你为何没有带回尸首?”
秦肃急切道:“烧的不成人形了嘛!”
“好,那你如何确定身份?”
秦肃张口之际发现问题,如果是看得清容貌,那就说明尸体基本完好,没理由不带回来。既然尸体都烧的不成人形,那用什么确定身份?佩剑!哈哈,刚才怎么说来着?秦肃汗颜......
“没话说啦?”慕长泽拍了秦肃的脑袋“老老实实做人不好吗?编这么大的谎话,只有一个理由,小羽求你了!对不对吧。”
秦肃无可奈何,耷拉着脑袋,点点头。
“那小羽受伤也是假的,跟襄王私奔才是真的吧?”慕长泽说。
秦肃上前捂了慕长泽的嘴巴。
“小羽是真的受伤了!这个我没撒谎,不信你去问裴信!”秦肃松开慕长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那不是没办法吗?”
慕长泽惊讶的差点尖叫了:“婚?”压低声音几乎颤抖“他们成婚了?”
“是。大红礼服,拜了天地祖宗,圆了房了。”秦肃说。
慕长泽觉得头痛无比,气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还了得?大王,王后若是知道,主公若是知道,天下大乱!”慕长泽着急到跳脚。
“所以我才说他们死了嘛。”
慕长泽仔细思考着,或许死了,真的对小羽和黎浅来说,是好事儿。
“信物!”
“啊?”
“装什么傻?主公和大王若是问起,信物何在?”慕长泽问。
秦肃纠结道:“要不,我去要?”
慕长泽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当然是伪造了!”
秦肃恍然大悟,连连称赞,还是慕长泽的脑袋好用。
墨水寒整夜未眠,沉浸在失去爱子的悲痛之中,眼睛都哭肿了。推开掌法堂的大门,墨水寒走进昏暗的密室,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墙壁上挂着殷无双的画像,墨水寒跪在那副画像的前面,泣不成声。
“双儿,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他......”
墨水寒仿佛可以看见那画中女子笑颜如花的鲜活模样,她的声音尤音在耳。
“墨大哥,我把楚羽交给你,我不求他人中龙凤,但求他平平安安。”
无双亲吻着襁褓中的男婴,眼泪撒在孩子的脸庞上,冰冷的发冠却不允许她过多的贪恋着怀里的孩子。
“带走他吧。”
“双儿,我们等你回家。”墨水寒抱着孩子说。
殷无双翻身上马朝着离国的方向而去,而那一别,竟是永别......
墨水寒的脑海中都是楚羽痛彻心扉的啼哭,冲着那个背影咿咿呀呀的喊着妈妈......时光荏苒,昔日的小肉包,一天天长大,在墨水寒身边学会说话,学会穿衣,学会读书,学习武功,他一天比一天优秀,一天比一天招人喜欢。墨水寒捂着自己的心口,他把小羽当成了他这一辈子唯一的寄托,到头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守不住承诺,守不住挚爱,守不住孩子,他还活着干什么?
“我对不起你。”说着拿起桌上的长剑,朝着自己的脖颈招呼上去。
秦肃一把扣了墨水寒的手,慌忙将长剑从他手中夺了下来。
“不可,不可!主公,万万使不得啊!”
墨水寒坐了下来,脖子上已经被利刃撕破了皮,渗出血来。
慕长泽拿了药箱走进密室,让秦肃守在了外面。
“主公,别想不开啊。”慕长泽安慰墨水寒。
“我就是想开了,才会如此。这世上,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都没了,生无可恋。”
慕长泽帮墨水寒包扎伤口:“谁说的?这琉璃国不是她托付给您的吗?国还在,您这样撒手不管,不道义啊。”
墨水寒哭笑不得:“重要吗?黎勤是个心机深重之人,他以新替旧只是时间问题。冉清秋更是心狠手辣,歹毒非常,这对儿男女继承了琉璃国的王位,还有什么期望可言?我想守住对无双的承诺,但是我要辅佐谁?阿浅死了,小羽也死了,琉璃国,完了。”
慕长泽跪在墨水寒面前:“卑职,有些话,很想跟您单独说。”
“讲。”
慕长泽起身整理自己的思绪:“主公,我跟老秦,在您身边二十年了。这些年,所有的快乐,都是小羽给的。但是,您每天都在担心,担心小羽的身份,担心他的安危。我们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知道,让您接受这个现实很残酷,但是您想想,小羽走了他的秘密就是永远的秘密了。您若心里真的难过的紧,就当,小羽离家出走了,找了心爱的人,再也不回来了。您,就当成全了他和浅公子,这样心里会好受很多的。”
墨水寒叹了一口气:“我若哪天见到了无双和莫离,难道我要告诉他们,小羽没有成家,被他表弟掰弯了吗?不怕把无双莫离气的飞升,就怕把殷家列祖列宗气的跌下神坛。我已经被王家赶出宗堂,再祸害殷家的独苗,这一身罪孽,跳进亚曼江都洗不清了。”
“那您更得活着!能晚一天是一天,活到七老八十,要不活到**十?”慕长泽说“等见面了,就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糊弄过去。”
墨水寒哑然,无奈笑了。生命永远都不会真正绝望,始终会有爱你的人,在绝望无比的时候,拉你一把。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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