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浅听见墨水寒的一番话，心里就像被刀子凌迟，疼的险些哭了出来。黎浅稳定情绪，将自己即将委屈掉落的眼泪尽数逼了回去，伸手掀开了书房的帘子。慕长泽和秦肃见黎浅进来便不再多说什么，墨水寒示意黎浅坐下。
黎浅恭敬谢过，坐在座位里，翻开书籍。
“襄王殿下，今天老臣给你讲一讲自然法则，即道也。”墨水寒需要好好的给黎浅上一课，把那些不能说的，不好说的，都给他说明白。
黎浅礼貌谢过，他知道墨水寒想干什么，从容开口：“学生有疑，能问否？”
墨水寒示意他可以说出自己的观点：“世间万物的研究，可属于自然法则的研究？”
“属于。”
黎浅说：“学生去雷国的这段日子，看了不少雷国珍藏的典籍。发现了很多人类对动物的研究。他们把动物分的非常详细，犬类，猫类，鸟类......对不同动物有特别的记录方法。为何我琉璃国对动物的研究如此草率？只有禽和兽两种？那鱼是属于禽还是属于兽？”
墨水寒有点诧异，黎浅问的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跟他辩驳的意思。墨水寒对琉璃国的文化研究颇深，但是说到动物，就是他的短板，被黎浅这么问，竟有语塞之意。
“生活在陆地上的动物才分禽兽，鱼在水中不属于陆地。”墨水寒只能粗略的回答，省的黎浅拿出比目鱼来做文章，说明比目鱼并未雌雄是唯一组合，那就尴尬了。
黎浅接着说：“那雷国说的鸟类，在我们这儿属于什么？”
“禽。”
黎浅拿起身上的香囊放在桌上：“父王说过，这香囊上的是琉璃国的神鸟——凤凰。学生不知，为何分成了两个？”
“你说。”
黎浅说：“凤凰，是两只雄鸟，凤和凰，他们是一对儿。”
墨水寒捏紧了手中的香囊，这个香囊黎浅送了楚羽一只。楚羽想必早就知道这上面是两只雄鸟，而他还是收下了，这就说明楚羽喜欢黎浅，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在百花盛典的时候就动了心，不，应该更早。想起告知楚羽，黎浅要来国师府暂住的事儿。那时候的楚羽避开了他的眼睛，嘴上说着拒绝，眼睛里却闪动了光。说到让他们同住，楚羽当时脸红了。墨水寒闭起眼睛，楚羽估计护送黎浅回琉璃国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天意，真是天意。如果不是他给楚羽写信，让楚羽去离国接人，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一幕了。
黎浅见墨水寒无话可说：“既是同性，为何被誉为神鸟？学生，求老师解惑。”
墨水寒睁开眼睛看着黎浅。不能否认，黎浅生的极好，龙章凤姿，俊美的让人挪不开眼。楚羽从小没有母亲在身边，是他跟秦肃、慕长泽将他养大。楚羽对女子没有特别的感觉，审美都在男子身上。黎浅俊美活泼，不拘小节，恰恰可以击中约束律己楚羽的死穴，这是致命的诱惑，命中注定。
“殿下可以说一说自己的见解。”墨水寒是谦谦君子，他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强加给年轻一辈倚老卖老，他愿意去聆听年轻人的心声，知道黎浅真正的想法。
“老师说，雷国重道。学生以为，琉璃国之所以不分详细类目，只分禽兽，是因为将人与生灵看为一个整体，都是天地的杰作。”黎浅说。
墨水寒认同，点了点头
“既然人与万灵平等是琉璃国的道，学生又有疑惑。”
“讲。”
“猿猴之中相伴一生的不仅仅是异性，也有同性。为何猿猴族群可以认同，而人不可以。”黎浅总算说到重点了。为什么同性相爱，自然认同，而人类的世界却不认同。
墨水寒深深叹了一口气。
“襄王殿下，人比动物复杂多了。你说的都对，同性相爱在自然法则之中并无不妥。但是，人是生活在体制和社会之中的，无法像动物一样放任天性。人有思考，有廉耻，有道德，有文化，有责任，有约束。异性相爱是为了生命繁衍，同性是更高层次的爱情。稍有不慎，便会丢了廉耻，丢了道德，丢了约束，丢了责任。对不起万灵之长的身份，对不起生命繁衍的责任，沦落为禽兽。琉璃国，奉凤凰为神鸟，你可知凤凰却从未同体？”
黎浅听到此处，眼泪决堤。
“同性相爱，你要付出的爱异性多得多，承受的要比异性相爱苦的多。凤凰涅槃，□□重生。没有烈火加身的痛苦，岂有起死回生的勇气？”
“他们为何不能同体？”黎浅问。
墨水寒的眼睛温柔，显得悲情而无奈。
“它们认同彼此是雄性的身份，断断不舍得欺辱了对方，让它做出雌伏的行为。”
黎浅沉默了。雌伏？这是说他们之中有人必须放弃自己男人的骄傲和自尊，像女子一样接受对方？黎浅承认自己输了，输的心服口服，他从未想过当雌伏的一方。楚羽一直不愿，也是如此？这算什么？口口声声说爱，原来爱的一点都不高尚，而是**裸的征服。
下课之后，黎浅让人把自己的所有东西搬出登月阁，送到襄王府。黎浅不能原谅，想要征服楚羽的自己，在他想清楚之前，都不会再见楚羽了。
楚羽忍着伤痛看着侍卫在黎浅的房间忙里忙外，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黎浅跟他告别。墨水寒却走了进来。
楚羽身子不灵便，没法掩藏的毫不关心，他站在门口动不了，逃不掉，渴望见黎浅的心完完全全暴露在墨水寒的面前，愧疚的低下了头。
“他不会来了。”
“为何？”楚羽问。
墨水寒将上课时候说的话全部告诉了楚羽。楚羽坐在床头，眼泪顺着他的脸庞往下淌，却听不见他哽咽的声音。
“你还会见他吗？”墨水寒问。
楚羽沉默了很久回答：“会。”
墨水寒没有再骂楚羽，也没必要再用黎浅要跟冉清秋联姻的消息，去戳楚羽已经剧痛不已的心。只要黎浅接受指婚，他们之间，就结束了。
楚羽的伤势刚刚能下床，就出门去襄王府找黎浅。襄王府大门口全部是王宫的禁军侍卫，想必有圣旨来。楚羽走到门口，听见里面大王身边公公在宣旨。
“襄王殿下要好好表现才是，雁回国公主已经答应来琉璃国给大王贺寿。你们俩的联姻，是琉璃国的大事儿，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联姻？雁回国公主？楚羽震惊的身子都凉了。
“请公公转告父王，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这是最好，老奴，告辞了。”
黎浅送公公到门口，看到楚羽站在门口，黎浅避开了视线，与楚羽擦肩而过，给公公行礼送他和禁军远去。
“你怎么来了？身上的伤，好些了？”黎浅问。
楚羽抬手打开黎浅想要碰他的手。
“不要碰我！”楚羽是愤怒的，震惊的“我们七天不见，你就欣然接受雁回国的公主了？”
黎浅没有解释，事实本是如此。
楚羽无奈的笑了出来：“那我算什么？”
黎浅解释不了，只能看着楚羽，他的眼神太过悲伤，看得楚羽心烦意乱，愤怒焦灼。偏偏黎浅一个字的解释都不给，让楚羽彻底慌乱了。
“回答我！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黎浅避开楚羽的眼睛，一言不发，掉头就走。楚羽哪里同意他这般走掉，快步跟上黎浅的脚步，跟着他去了黎浅的房间。
黎浅说：“脱衣服。”
“啊？”楚羽愣住了。
黎浅说：“我说，让你把衣服脱了，一件不剩。”
楚羽走到黎浅面前，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
黎浅将楚羽拉了推到床上，一把扯下了帐子，解开自己的腰带，站在楚羽面前。那居高临下的姿态让楚羽脸色巨变，气的站了起来，黎浅居然将他摁回了床上。
“脱衣服，乖乖躺好。”
楚羽抬起一脚踹开黎浅，将他摁在了桌子上。
“你当我是什么？！”
黎浅任凭楚羽的手掐着他的脖子：“你自己送上门的，我可没强求你来。”
楚羽抬起拳头给了黎浅一拳，第二次动手的时候被黎浅一把捏了，两个人打了起来。楚羽武功比黎浅好，黎浅被他压制无法动弹。
“就凭你？”楚羽可不许任何人用那种语气跟他说话“你怎知我来此，不是为了抱你？”
“你敢！”黎浅威慑。
这一句威慑有王者的霸道。
“我从未想过，躺在你身下。”
楚羽的手松了，他终于知道黎浅不跟他告别就离开的原因。楚羽也从未想过雌伏于黎浅身下。楚羽一直拒绝黎浅，就是害怕自己会让他失望，没想到，黎浅从一开始就想做更主动的那个。楚羽松开黎浅，向后退了一步，笑了出来。
黎浅哭了出来。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楚羽没有哭，也哭不出来“我哪儿来的自信，让襄王委身？想一想都觉得可笑！你不见我是对的。”
楚羽拉开门，立刻要走。
“墨楚羽！你给我站住！”
“襄王殿下有何吩咐？”
黎浅说：“对不起，我只是还没有想好。但是，当着墨家列祖列宗面前说过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楚羽的眼泪忍不住了。
“真的又能怎样？让我为你守身如玉，你去跟雁回国公主大婚？襄王殿下！你好自私啊。我墨楚羽，是个男人，我的自尊和骄傲，由不得你如此践踏！从今往后，你是君，我是臣，我可以用生命忠诚于你，护你河山，保你百姓，唯独不准你再说喜欢这样的话。”
“楚羽......”
“住口！襄王殿下尊称在下羽公子。”
“你要与我如此生分？”
“并非生分！我墨楚羽的爱给了你，这条命就是你的。你给不了我你的全部，就给我最后的尊重，证明我没有爱错了你。”楚羽说。
黎浅抱拳行礼：“羽公子，慢走。”
楚羽离开，潇洒而坚定，头也不回的走了。黎浅慌乱的关上了门，在房间疯狂的寻找着他的墨魂，怎么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黎浅恍然发现墨魂挂在自己的床头，他将墨魂拿了下来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胸膛去暖冰冷的剑身。别走，别走，别走，黎浅的脑子里充满了抗议的声音，他管不住自己的身子，他想追出去，但是不能。襄王府有那么多的侍从，会看见，会发现的。他走了，他走了......大脑一直在发出去追楚羽的指令。黎浅难受的哭出了声音，他蜷缩在角落，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求求你了，别逼我，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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