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槿容虽然摆脱了相府护卫的监视,但出于谨慎考虑,她先行至陶瓷店进行探查,确保无人跟踪后,方才继续前往春雨堂后院。
阿徐走后,萧屹急忙推门而入,欲行礼时被叶槿容制止,“到底出了何事?”
萧屹神情严峻地说:“今晨寅时,六名禁军龙武卫在进城之际于丰林街遭不明人士伏击身亡。”
叶槿容闻言,震惊不已,“禁军龙武卫?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对他们下手?”
萧屹表达了他的疑虑之后,进一步阐述:“臣已核实,前往阳城驿的七批禁军中确有六人未归,但据名单所示,并非那六人。”
叶槿容目光如炬,“也就是说,那六人下落不明已有月余?”她稍作停顿,然后沉思道,“这样的状况只有一种合理的推断:有人借支援阳城驿之名,将他们暗中调遣执行他务。”言及此,她与萧屹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禁军龙武卫副统领周冲!”
叶槿容此时才恍然大悟,若温韶自尽前未见过他人,那威胁他自尽的很可能是将他一家押入刑部天牢的禁军龙武卫副统领周冲。
“周冲…”叶槿容瞬间闭上眼,声音低沉带寒,“他一直是皇兄的亲信,若非皇兄的提携,周冲绝对坐不上副统领之位。”
叶槿容思量片刻后,再次开口:“皇兄亲口向我保证,他并未涉足温韶之事。尽管我心中有所疑虑,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不再追究。然而……”她轻叹一声,睁开眼,步履沉重地走到桌案旁坐下。
萧屹紧随其后,几经犹豫,终于开口:“尚书令的事,应当与皇上无关……”然而,叶槿容打断了他的话,认为他无须为叶景渊辩解。
萧屹稍作思忖后,进一步阐述道:“长公主,请您仔细想想。尚书令畏罪自尽,对皇上而言并无益处。皇上要的是权力制衡,尚书令一死,六部恐将落入外戚手中。即使皇上有意压制温氏,但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也不会允许尚书令在牢中畏罪自尽。”
叶槿容在听完萧屹的言论后,深感其言之有理,她之前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未对叶景渊产生进一步的怀疑。她甚至认为,叶景渊所说因她替温韶求情而再给五日时间,不过也是他的托词罢了。
她深思后补充道:“指控尚书令的证据并不确凿,只要御史台能详尽查证,这些不实的指控便会自行瓦解。对于皇兄来说,他要的是一种既能证实尚书令有罪,又能揭示外戚伪造证据的平衡局面。”
萧屹赞同地点头道:“尚书令的事拖延下去,对皇上和外戚都不利。但外戚会更为焦急,故他们选择先下手为强,逼尚书令自尽以绝后患。”
“理顺这些线索后,最关键的是要弄清周冲对尚书令说了什么,以至于他在被关押的第三日选择了自尽。他这么做是否是为了保护某个人?是温之言还是定北侯?”
萧屹也在脑海中仔细推敲这个问题。
叶槿容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也许,只要揭示那六名禁军龙武卫失踪的真正原因,就能找到解答这一问题的关键所在。”
三日后的清晨,薄雾弥漫,凛冽的北风轻拂过宫殿的檐角和窗棂,留下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清晨时分,叶景渊处理完政事后便前往正阳宫。此行目的有二,一是探视梁清,二是交代后宫冬季开支事宜,意在倡导节俭之风,能省则省。
靖朝自建国已逾百年,国力日益强盛,然而财政收支却逐渐显露出入不敷出的迹象。此种态势或与靖武帝在位期间,于西北和西南发动六次大型主力会战有关。同时,自叶景渊登基以来,江南、江北地区频遭自然灾害侵袭,百姓生活备受煎熬。
为解民倒悬,国库持续拨付救灾款,并减轻赋税负担,直至今年下半年,两地民生状况方得渐有改善。然而,此举亦造成财政支出大幅增加,国库日渐吃紧,最终导致了财政收支失衡的困局。
离开正阳宫后,叶景渊去向萧太后请安,直至巳时三刻才返回养居殿处理政务。期间,他仅在偏殿短暂歇息半个时辰,之后一直待在养居殿直到傍晚时分。
这时,金全对揉着眉心的叶景渊禀告:“陛下,内卫府大阁领萧屹在殿外求见。”然而,叶景渊并未立刻回应,过了一会儿才道:“叫他进来。”
金全引萧屹进入大殿后便退出,正要指示徒弟准备通知尚食局传膳,却看见周冲朝这边走来。他连忙向周冲行礼并问:“副统领有何事需要禀告?”
周冲不客气地说道:“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金全保持微笑回应:“萧阁领尚在殿内……”话音未落,殿内已传来叶景渊的怒吼:“六名禁军龙武卫都死了?温之承呢?他为何不来禀报?”
金全愣神间,周冲已打算闯入大殿,金全连忙阻止:“副统领,这...未经通报,您不能擅自入殿……”
“少啰嗦,”周冲我行我素,直接步入殿内。
金全见阻止无望,只能无奈地转向叶景渊,语气中带着无奈:“皇上,副统领他…”叶景渊并未多言,只是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在金全退下后,叶景渊直视周冲,吩咐道:“去把温之承找来,他手下的人都已经死了好几日,他不仅不上报,竟然连个人影都未露。”
周冲立刻回复道:“陛下,臣正是为此事而来,温大统领已经失踪三日了。”
叶景渊闻言骤然起身,震惊地问:“什么?失踪三日了?”
“三日前,也就是温大统领在发现六名禁军龙武卫尸体的当日,他与萧阁领在街上起了争执,随后又与温相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之后,他前往别居客饮酒消愁,随后又去了赌坊。然而,自三更时分离开赌坊后,他便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听完周冲的描述后,叶景渊将目光转向萧屹,询问道:“你当日与温之承在大街上是否发生过争执?”萧屹如实回答了叶景渊的询问,此时,周冲插话道:“萧阁领,那晚三更后,你身在何处?”
萧屹瞪了周冲一眼,语气不善地问:“副统领,你这是在怀疑此事与我有关吗?”周冲冷笑一声,回答:“萧阁领,是否与你有关,你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
叶景渊在上,重重地敲了两下御案,怒斥道:“够了,吵什么吵,有这个力气吵,怎么不去西北边境,收复被忽兰人占领的城池?”
萧屹和周冲闻此,皆低头道:“陛下息怒!”
随后,大殿内一片寂静。叶景渊离开御案,踱步两圈后,沉声问道:“温相知道这件事情吗?”
周冲迟疑地回答:“应该…知道吧?”
叶景渊不满道:“什么叫应该,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是副统领,不是大字不识的百姓。这些事难道还需要朕教你吗?”
周冲被教训得大气都不敢出,而萧屹在一旁冷眼旁观,面无表情。尽管他对周冲怀有强烈的厌恶,却始终克制,绝不会流露出任何幸灾乐祸的迹象。
叶景渊凝视着默不作声的周冲,深感此人朽木不可雕也,于是简明地交代两句,便让他退下,并让他前往相府告知温之言当前的状况,或许温之承的失踪仅仅是一场误会。
萧屹见周冲退下后,也打算告退,但叶景渊却伸手示意他稍作停留,并问道:“那六名禁军龙武卫究竟是什么情况?到底是谁,又出于何种动机要取他们性命?”
萧屹微微抬眼,并未立即回应。
叶景渊察觉其眼神有异,遂问道:“你何时变得如此迟疑?”
萧屹稍作思忖后,语带凝重地回道:“根据现有线索来看,能调动禁军龙武卫者,仅温大统领与周副统领二人。在此状况下,温大统领突然失踪,未免过于巧合。”
叶景渊上前一步,疑惑地问道:“会是温之言做的吗?”
萧屹未予明确答复,仅暗示道:“从这些事情上来看,温相确实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叶景渊头微扬,凝眸深思道:“年关将至,各项事务接踵而至,如同被迷雾笼罩,让人难以窥见真相……”
温之承身为禁军龙武卫大统领,其失踪的消息一经传开,便在短短两三日内传遍了大半个邺城,导致皇城之中流言四起。
有人猜测叶景渊因对温氏不满,遂刻意挑起萧屹与温之承的冲突,企图借此除去温之承。
也有人将矛头指向温之言,认为是他在大街上对弟弟严词斥责,导致温之承心情不佳而去饮酒消愁,进而失踪。
更有甚者,传言这是一场针对禁军龙武卫的大清洗,先是杀害六名禁军龙武卫作为警告,然后对大统领下手以示惩戒。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之时,温之承已失踪整整二十日。在这期间,叶景渊不仅令巡防营逐户搜寻,还让京兆尹协同京畿下辖县衙,安排三班衙役沿途寻找。温之言亦派众家仆出城寻觅,然至今仍没有发现温之承的踪影,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一个阴冷的雨夜里,温之言的心境犹如被雨水浸湿的石板,满目疮痍。他刚结束又一次徒劳的寻找温之承之行,此刻正疲惫不堪地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中,只有雨滴敲打路面的声音陪伴着他。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车轮碾压声撕破了他的思绪,一辆装饰繁复、悬挂着参政府水牌的马车从他身旁飞驰而过。车帘微启,温之言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看见了一双平静而傲慢的眸子,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淡漠与高傲,似乎在嘲讽他的无力与无奈。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双眼眸。
让他心中立刻燃起熊熊烈火,恨不能将其焚烧殆尽。
然而转瞬间就大雨浇灭。
即无力!
又无能,无能啊!
雨丝如银针般绵密地洒落在温之言身上,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往日威严的身姿在此刻显得异常单薄。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透出苍白,青筋则在苍白的肌肤下隐约可见。
一阵冷风吹过,湿透的衣摆猎猎作响,与雨声交织成一首凄凉的夜曲。
温之言的唇角颤抖着,昔日的冷静与沉着已被无边的忧虑和恐惧侵蚀,步伐微显踉跄,竭力保持的坚韧在此刻摇摇欲坠。
“父亲,对不起…”他嗓音低沉而颤抖,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绝望。
突然,他眼前一黑,虚弱地倒下,险些失去意识,然而,他的手却在此刻,紧紧握住了一缕温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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