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练武场上,一位身披战甲的男子正挥舞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戟。每一次戟影翻飞,都伴随着尖锐的风声,撕裂夜空,激起一片片银色的闪光。
在他身后,一位身着枣褐色长袍、头戴玉冠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走近,低声赞叹道:“韩尚书此番布局,实在是高明之至,本侯爷佩服,佩服!”
持戟男子停下动作,转过身来,嘴角微翘道:“庆阳侯过誉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庆阳侯微微一笑,然而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险之光,“此次不仅一举摧毁了东宫的势力,更使霍氏一门陷入被动,真可谓一箭双雕。”
持戟男子淡然道:“侯爷此言差矣,这应当称为一箭三雕。毕竟,您此刻仍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地。”
庆阳侯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说道:“韩熙,你我之间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合作,何必如此冷嘲热讽?”
韩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淡淡回应:“侯爷误会了,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你——”庆阳侯面色骤然阴沉,正欲发作,却硬生生地忍住了。毕竟,他深知韩熙虽然只是兵部尚书,但手段狠辣,心机深沉,绝非易于对付之人。
庆阳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再次开口道:“你我也别高兴得太早,父皇没有那么好糊弄,一旦他反应过来,只怕还会有变数。”
“侯爷,您真的认为皇上对东宫的处置是因为太子涉嫌谋逆吗?”韩熙扫了庆阳侯一眼,“虽然我朝军制讲究军权分立,但因近十几年来边境屡遭侵扰,导致数位大将军对军权的掌控逐渐加强,尤以明威大将军为甚。”
韩熙顿了顿,继续说道:“皇上早已察觉到这种趋势,此次东宫事件不过是顺势而为,借机削弱明威大将军的势力,以巩固皇权。”
庆阳侯听完,面色数变,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你的意思是……”
“即便皇上事后有所察觉,也不会急于为太子平反,因为他打算利用这次机会将霍氏连根拔起。”韩熙冷冷补充道,“至于你我,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那太子妃呢?”庆阳侯追问,“她可是天水阁掌尊之女,若她逃回天水阁并伺机报复,那后果不堪设想。”
韩熙长笑一声,说道:“如果她真的想要报复,那就尽管来吧。我正愁找不到法子让那些人自相残杀,若她真有此意,那正合我意。”
庆阳侯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他未曾料到韩熙想要对付的人远不止祁阳太子,对于这位兵部尚书的真正意图,他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寒意。
“侯爷,您认为在此次东宫谋逆案之后,皇上会选定哪位皇子作为储君?”韩熙语气一转,提出了一个颇为尖锐的问题。
庆阳侯冷哼一声,“反正这皇位与我无关,我又何必操那份闲心?”
韩熙眸光一闪,似乎对此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江州刺史案虽已尘埃落定,但侯爷应知,这世间并无不透风的墙,亦无永久的秘密。”韩熙淡然一笑道,“祁阳太子之所以失败,并非因为策略不足,而是因为过于仁慈。侯爷若真想高枕无忧,还需多几分筹谋与警觉。”
庆阳侯紧盯着韩熙,试图从他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中读出更多的信息,但韩熙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再次举起长戟,寒光在夜色中闪烁,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夜色中,缕缕血腥之气悄然弥漫,沾染着无数无辜的生命,却被这冷冽的夜风渐渐稀释,消散于无形之中。
这场始于江州刺史贪污案,终于东宫朋党之争的东宫谋逆案,持续了两年三个月又二十天。最终,以太子被废黜并赐死而告终,其中牵连者众多,直至年底才渐渐平息。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依旧涌动。
这日大雪纷飞,覆盖了邺城的每一个角落,宫中的气氛也如同这雪一般冷冽。
秦王刚踏入养居殿,尚未施礼,靖文帝已冷冷开口:“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堂堂十万右威卫大军,竟被围困在龙山关数日,毫无寸进之相!”
秦王闻言,躬身行礼后,沉稳答道:“父皇息怒,此番龙山关之困,实乃敌军狡诈,利用地形优势布下重重埋伏,才致我军陷入被动。”
“你无须为霍远辩解,朕虽封他为明威大将军,但他终究不过是一名武将,贪功冒进,才会中了敌人的圈套。”靖文帝怒气难平,“之前的事朕尚未与他清算,如今他竟擅自出兵,导致全军受困,真是罪加一等!朕本欲借东宫之事,稍作敲打,让他收敛锋芒,未料他竟如此不知进退。”
秦王听罢,目光微敛,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仍保持着恭敬之色:“父皇所言极是,儿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解救龙山关之围,确保大军安全撤回。至于明威大将军的过失,待战事平息后,再行论处不迟。”
“你有何良策?”靖文帝眼中闪过一丝考量。
秦王沉吟片刻,缓缓道:“儿臣以为,要解龙山关之围,需从两方面着手。其一,调集精锐部队,以奇兵突袭敌军侧翼,分散其注意力,为我军主力争取突围的时机;其二,探明敌军粮草辎重所在,一旦得手,敌军自会不战自乱,我军则可乘胜追击,彻底扭转战局。”
靖文帝闻言,眼神微动,似乎对秦王的策略颇感兴趣,他微微点头,示意秦王继续说下去。
“父皇,儿臣已命人暗中查探敌军动向,发现其粮草大多囤积于鹿谷附近。若我军能迅速集结一支精锐小队,穿越崎岖山地,夜袭鹿谷,焚毁其粮草,则敌军军心必乱,我军突围之机将大大增加。
同时,儿臣提议,由儿臣亲自率一队轻骑,作为奇兵,自敌军未设防之处突袭,直捣其心脏,以乱其阵脚,为大军突围创造最佳时机。”
靖文帝默然片刻,目光复杂地审视着秦王,终是缓缓点头:“既然你有此心,朕便依你之计。”
秦王当即撩袍跪地,沉声道:“儿臣定不负父皇厚望,必将拼尽全力,解救龙山关之围,为我大军赢得胜利。”
靖文帝微微颔首,神情稍缓,起身缓步走向秦王将他扶起,目光中透露出一抹期望与信任,“朕的儿子中,唯你心思最为缜密,行事也最为果敢。此次龙山关之围,朕便交予你全权处理,望你不负朕之厚望,凯旋而归。”
“但你两年前负伤时,朕已答允若云不再让你领兵出征,如今,若云刚诞下孩子,朕实难忍心再让你远赴边境。”靖文帝轻声叹息,“但祁阳之变后,朕身边除了你,已无其他可信赖之人。因此,朕不得不将这重任交付于你。”
“父皇言重了,儿臣身为皇子,自当为父皇分忧,为家国尽忠。至于若云,她一向深明大义,定能理解儿臣此刻的抉择。”秦王神情坚定。
靖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孩子可好?朕闻其胎中受惊,出生后就不大好,你还用了朕赐予的雪魂花为其调养,现下可有好转?”
“多谢父皇关心,孩子已无大碍。”
靖文帝返回御案时问道:“朕记得已给孩子赐名?”
“是的,父皇,孩子已赐名槿容。”秦王恭敬回答。
靖文帝微微颔首,“孩子还年幼,封号之事,待其长大后由你亲自定。”
秦王从养居殿出来后,便打算返回王府。
但在朱雀大道上,却遇到了晋平郡主的车舆。
晋平郡主虽只为晋阳侯之女,但因其母为靖文帝表妹,故身份显赫。在父母相继离世后,靖文帝怜其孤弱,特将其接入宫中,并册封为晋平郡主,由端和皇后亲自抚养。
秦王私下与晋平郡主交往甚少,因此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并未多说什么。
晋平郡主却步下车舆,欠身行礼道:“半年前便听闻二哥喜得一女,本欲前往祝贺,怎奈宫中事务繁重,未能如愿。今日偶遇,还请二哥见谅。”
秦王微微一笑,摆手道:“无妨,都是自家人,无须如此客气。”
“既然今日偶遇二哥,不妨就随二哥一同前往王府叙叙旧,也好让我有机会见见小侄女。”晋平郡主微笑着提议。
秦王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也好,正好若云也念叨着想见见你。”
晋平郡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吩咐随从跟随秦王的车驾前往王府。
马车缓缓行驶在朱雀大道上,雪花在空中飞舞,给繁华的都城增添了几分静谧之美。
王府门前,积雪被扫开,露出一条洁净的小径。
晋平郡主下车时,见秦王妃已在门口等候,她身着一袭淡雅的青衣,眉目如画,温婉的笑容中透着几分关切。
秦王妃迎上前,轻声道:“多日不见妹妹,不知妹妹可好?”
晋平郡主微微一笑,回道:“多谢二嫂关怀,小妹一切安好。”
秦王在旁出声道:“外头天冷,咱们先进去再说。”
三人于是一同迈进王府的大门,穿过庭院,步入了温暖的厅堂。
厅堂内炉火正旺,暖意融融。
秦王妃命侍女奉上香茗,三人围炉而坐,闲话家常。
这时,乳母抱着小槿容缓缓走进厅堂。
晋平郡主见状,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只见小槿容身穿一件绣着金丝牡丹的粉红小袄,乌黑的头发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显得分外惹人喜爱。
“哎呀,这小家伙可爱极了!”晋平郡主眼中满是喜爱,轻轻接过乳母手中的小槿容,抱在怀中细细端详。
小槿容似乎感受到了晋平郡主的温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显得十分活泼。
秦王妃见晋平郡主如此喜爱小槿容,不禁笑道:“你今年也十七了,倘若能觅得佳偶,想来不日便能拥有自己的子女。”
晋平郡主听后,笑嘻嘻地回应道:“若真有那日,我倒是想给咱们小槿容添个小妹妹,让她有个伴儿。”
秦王妃听闻此言,不禁莞尔一笑,随即逗趣道:“咱们小槿容可得快快长大,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你的小妹妹呀。”
屋外雪花依旧纷飞,而屋内的谈笑声则随着暖意愈发浓厚。以至于多年之后,在晋平郡主临终之际,她对当时年仅十岁的林舒月这样说道:“在这世上,你还有一个姐姐可以依靠,她会永远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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