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羚看着那个全是马赛克的照片,眼皮一跳,心凉了半截。
那个桥她是眼熟的,就是许苑家附近的一个过街天桥。
她坐在电脑前发呆,一直等到她爸值班完回来。
姜毅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只有电脑的蓝光亮着,吓了一跳,“啪”地一下把灯按开,问:“干嘛一个人坐那?”
她纠结了一会儿,没全盘托出,把电脑屏幕转过去,问他:“老爸,你知道这个案子吗?”
姜毅凑过来看了一眼,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问:“这个坠桥的人,是不是我们三中的?”
姜毅沉默片刻,道:“别瞎打听。”转身过去倒水。
她看见姜毅一边倒水一边还偷偷瞥她,预备着回答她继续的追问,就知道了——新闻里的人确实是他们学校的。
姜毅问:“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什么流言?”
她说:“没有。”
事实是确实没有,这个案子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在学校过多传播,连许苑班上的很多人都只是知道许苑请假。
她爸看起来有点想关心一下她,姜羚打了个哈欠遮掩她脸上的表情,摆摆手说好困好困睡觉了,回了卧室。
其实她也不觉得殷绯会骗她,只是看了新闻,问了她爸,才丢掉了最后一点对反转的期待。
她躺在卧室里,看着天花板发呆,觉得特别的困惑。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
第二天下午,她背着书包去了学校门口,看见殷绯和一个男生站在门口。
她还是昨天的装束,皮衣牛仔裤短靴。
旁边那个男生个子也挺高,也穿了一件黑皮衣,有点凶,也不知道是不是学生。
殷绯在看手机,男生拍了拍殷绯的肩膀,殷绯抬头看见姜羚,朝她招了招手。
她有点不确定地问殷绯:“他也去吗?”
姜羚心想这是不是殷绯的男朋友。
殷绯道:“就我俩,我带你去。”
她对那男生道:“借你摩托用一下,晚上帮你骑回台球厅。”
男生点头。
殷绯咔咔两下把冰棍咬碎全塞嘴里,递给她一个头盔,抬腿跨上摩托,偏头朝她示意坐后座。
“抓稳了,别掉下去。”殷绯含糊不清地指挥她。
她伸手抓着殷绯的皮衣两侧,殷绯一拧油门,带着她汇入车流中。
摩托往城郊的方向去,开了大概半小时,车已经渐渐少了。
姜羚心里疑惑,殷绯是怎么知道许苑的葬礼的,她和许苑关系很好吗?
明明上次感觉她们也不是很熟,而且她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参加葬礼?
姜羚想问话,刚掀开面罩,殷绯一个加速,她灌了一嘴风,又只好把面罩合上了。
摩托车穿过隧道,出了城,最后停在了一个墓园面前。
这个公墓有火化场,殡仪馆,旁边就是墓地。
她们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关门了,殷绯完全不说话,脚步很快地往里走。
暮色里夜风有点凉,她小跑着跟上前面的殷绯,最后来到一块墓碑面前。
许苑的墓碑。
那两个字明明白白地刻在石头上。
墓碑的照片上,她穿着衬衫,打着领结,两边的头发用发夹别起来,像学生证上的照片。
姜羚觉得口干,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片沉默中,殷绯终于开口了。
“许苑是从过街天桥上跳下来的。”
姜羚点点头,殷绯问:“你知道?”
她说:“我昨天回去搜到了新闻。”
她接着问殷绯:“她……为什跳下来?是意外还是自杀?”
殷绯反问她:“你觉得呢?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姜羚答不上来。
殷绯在许苑墓碑前蹲下来,说:“许苑好像没什么朋友,学校里没有人知道她出事了。她的骨灰是今早下葬的,没有别的人来。”
她震惊地转头看殷绯,问她:“你今早就来了?”
殷绯点点头:“我自己过来的,许苑家人不知道,我远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这种事实在有点奇怪,她问:“你怎么知道许苑的消息?”
殷绯沉默了一会儿,说:“许苑从桥上跳下来那天,我是出事好几个小时之后才到的。当时现场已经被拉警戒线封锁好一会儿了。跟过来是因为她……算是欠她一点东西吧。”
姜羚也蹲下来,许苑的视线和她齐平,蹲下来之后,能清楚的看见地面上的泥土有新鲜翻动的痕迹。
这种细节让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泥土底下,有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就是曾经的许苑。
没有顺滑乌黑的头发、白色的礼服裙、亮晶晶的眼影、文科试卷……那些组成她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一个小盒里一些灰白的粉末。
夜风吹来,她手心出冷汗,第一次认识到“死亡”是多么摧枯拉朽的东西。
殷绯从包里抽了一支白色的花出来准备放在许苑墓前,她看了看姜羚,又改了主意,把手里的花转而塞给她。
姜羚接过来,不明所以,还是把花放在许苑的墓前。
殷绯摸了摸自己的包,没再摸出什么别的东西来,于是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摆在花旁边。
她摸了摸墓碑,轻声说:“不好意思啊,没带什么好东西,算个心意。”
那项链看着不贵,但还是挺好看的。
她心想许苑喜欢这些小东西,她首饰盒里有很多。
想到这,姜羚一下子特想哭,使劲儿吸鼻子。
殷绯站起来说:“回去吧。”
他们又骑车回了学校。
*
许苑的案子后来以自杀结案。
但至于为什么自杀,却并没有清楚的结论。
最多的说法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
姜羚觉得很扯淡。
许苑的学习虽然不算特别拔尖,但也是按部就班稳稳当当,怎么可能因为学业压力自杀。
她去完墓园之后的几天一直问殷绯,想要找到更多关于许苑的信息。
但是殷绯似乎很忙,基本懒得回她,甚至有一次发了个一串省略号,问她是不是太闲了。
姜羚很气愤,但还是只能闭了嘴。
殷绯已经基本算作是休学了,看样子是在外面打工混社会。
姜羚从学校门口放学,偶尔看见那摩托车停在马路旁边,她靠在摩托车上,双手插兜瞄着来来往往的学生。
有时候那个男生在,有时候是她一个人。
殷绯多数时候就在发呆,要么就是装没看见她。
*
高三的时候,姜羚报了警校。
父母不同意,觉得太辛苦,她找李瑜航诉苦,瞟见他的志愿填报表就放在桌子上。
姜羚问:“你小子怎么也要报警校,你之前不是说想学数学吗?”
他说:“因为我从小就向往成为一个匡扶正义锄强扶弱的大侠。”
她给李瑜航一拳,说:“滚蛋,不许抢我台词!”
姜羚又一眼他的志愿表,压低声音,严肃道:“那说好了啊,咱们歃血为盟,同生死,共进退,都去警校,你可不要背叛我们的约定。”
李瑜航拿了三根圆珠笔,插在空笔筒里,跟烧香似的,也严肃道:“好。”
这就是她在火车上遇到殷绯之前,跟她所有的渊源。
所以在火车上见到殷绯的时候,姜羚很快就认出她来了。殷绯眉眼和上学的时候变化也不是很大。
她猜殷绯当时没认出自己,于是也就不打算旧事重提了。
主要是提到以前,许苑是她们唯一的联系。
这么多年她始终有点不想面对这个事。
烧烤摊的一场闹事,给他们仨搞进了派出所。她在那时候对殷绯起了疑心。
李瑜航刷到唐铭的消息,随手拿给她看。
她觉得这人怎么有点眼熟,李瑜航说:“我们高中学校旁边的那个商圈就是他家的,之前好像有上过报纸。”
过了一会儿,姜羚突然从瞌睡中惊醒,想起来她对唐铭那股熟悉感的来源。
她不是在报纸上看见过他,她早在几年之前就见过他!
就是那次她去许苑的小区,看见开黑色商务车年轻男人,和照片上的唐铭长得特别像!
她一下子爬起来,上网搜索唐铭的信息,按照年龄推算,那时候他应该上大学,那样貌也是对得上号的。
她心里惊讶这人竟然失踪了,又听见李瑜航非常诧异地咦了一声。
他在新闻底下地评论区里刷到一条评论,说唐铭和女主播结婚了。
评论里附带一张女主播的照片,正是殷绯。
她大脑直接宕机了。
想到当时唐铭在小区门口拉扯许苑的样子,又想起殷绯和许苑的关系,她就觉得匪夷所思。
姜羚灌了两口水,又想了一遍,慢慢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殷绯可能根本不知道唐铭和许苑之间有一段纠葛。
再加上她是主播,雁江小有名气,被唐铭追求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唐铭肯定会掩饰自己的过往,殷绯不一定知道。
她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唐铭失踪的话,殷绯一个人跑出来旅游,这令他们更加疑惑。
好奇心驱使,她拉着李瑜航跟上殷绯。
*
直到李瑜航出去换现金,她们在宾馆的时候,姜羚仍觉得,殷绯没想起她。
李瑜航给她发信息,说殷绯很可能是唐铭凶杀案的嫌疑人。
她把手机按灭,看向殷绯的方向。
殷绯正在洗脸,姜羚问:“要不要看电视?”
殷绯说:“随便。”
姜羚又问:“你准备在这里住几天?”
殷绯说:“看情况。”
姜羚道:“之后我们的行程我们可以很一起吗?雁江都不怎么下雪的,我也想看雪。”
殷绯擦干净脸上的水,转头冲她笑了一下,问她:“你到底想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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