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殷绯,美女主播。为了生活,四处奔波。睡过桥洞,住过狗窝。傻x之中,来回穿梭。想弄死我,狗命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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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殷绯,殷红色的殷,绯红色的绯。”
“年龄?”
“27。”
“性别?”
“塑料袋。”
对面的司机师傅无语地皱起眉,一边说着年轻人一天天的胡言乱语,一边递给殷绯一张票。
她从江边那个荒草遍地的工厂徒步一小时,终于回到了市区,辗转找到一张跑夜车拉客的,送她到高铁站。
姜羚和李瑜航这会儿应该在工厂里对她破口大骂,不过也不一定有力气。
这天还怪冷的,给他们留了件羽绒服盖着,希望他俩不会冻坏。
离开了那两个跟屁虫,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周围的响动也听得更加清晰。
远处的公路上,有一张黑色的越野车停在夜色中。这辆车从五天前就已经开始跟着他们,她知道那是唐家来找她的。
那些人派人跟着她,倒并不是替唐铭报仇来的,相反,最怕她被警方抓住的应该就是他们。
他们怕拔起萝卜带出泥,受到唐铭的牵连。
殷绯知道他们的手段,最常用的是交通事故,没家人的拖到僻静无人的地方处理。
人多的地方他们不方便下手,最好伪装为出意外的样子。
她买了张票,自北向西进入高原。
无人区,低温大雪,高原反应,这样下手就更加简单了,对她和对他们来说都是。
*
生活走到这种和人搏命的地步,可能真的要追溯到她出生的那一天。
母亲意外怀孕,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打掉,殷绯被生下来第一天,她爸一看是个女孩,悄悄摸摸带出去,丢垃圾房旁边。
殷绯悍然大哭,直到居委会把她送回她妈手里。
老天估计是觉得,这孩子生下来就该走这个刀头舔血的路线。
她爸早年是个体育老师,一星期的见两次,全仰仗体育课。
这种比较新潮的亲子关系不应该用“她爸是体育老师”,而是用“她体育老师是她爸”来形容。
他唯一和她交流多一些的场合,可能就是热衷于对她进行跑步训练。
没有任何一个小学女生喜欢在大太阳底下被勒令练习长跑短跑,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尝试过宣告她不喜欢跑步,被踹了一脚,说了一些诸如“没骨气“之类的话。
他的著名理论是,“你不跑得比别人快,别人就跑得比你快,你不仅要快,还要踩在别人头上往上爬,否则你就是垫脚石“这些车轱辘话。
说到兴头上,他把发令枪就往桌子上一拍,仿佛自己不是个小学体育老师,而是司令员,说:“老子年轻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你们娘俩,老子早就......”
殷绯幼小的正义和善良受到一丝冲击,转头去看她妈,殷萍却毫无表示。
后来她爸因为赌博被学校辞退,他跑了。
发现此事的时候,她家桌子上摆着一个不锈钢盒子,她见过,用来放存折和房本。
存折不见了,旁边放了一张皱巴巴的白色纸条,纸条上说“房子留给你们”。
于是殷绯闭嘴去厨房的小桌子上写作业,没跟妈妈提交学费的事。
殷萍身体不好,帮人看店的活儿不久之后就没了。
殷绯每天下课时间就狂写作业,放了学背上书包回家帮她织毛衣,晚上和周末出去兼职打工,在学校后面美食巷里的一家火锅店打扫卫生。
没有课余生活不要紧,没有亲近的朋友不要紧,每天双手在洗碗水里泡三个小时也不要紧。
殷绯想着,提前攒下高三的生活费和学费,高三她就不打工了。
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她可以一步步走出这个困境,过上简单快乐的生活。
钱快攒够的时候,她甚至还很奢侈地在殷萍生日买了一条项链,准备送给她。
她回家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房间乱糟糟的。
殷绯下意识地去翻她放钱的抽屉,空的。
她立刻大力地敲殷萍房间的门,问她:“钱去哪了?”
殷萍淡淡道:“被你爸拿走了。”
殷绯一愣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拦着他?”
殷萍道:“那是你们爷俩的事,我管不着。”
殷绯看了她很久,转头冲出去找她爸。
殷绯在麻将馆里找到她爸,掀了桌,拿开水往她爸身上泼,用拳头砸,用脚踹。
她被揪着头发揍了一顿,被她爸拖出来,丢在路边。
半夜三更,殷绯躺在绿化带里,心想,她本来就不应该被生出来,干嘛这么活得这么辛苦,死了大概才轻松。
她失去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不是在天堂,而是一个女孩的房间。
许苑晚上路过,把她送去了医院,处理完伤口之后,又把她带回了家。
殷绯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四肢好像不能动弹。
她对许苑说:“你把我丢出去吧,我没有钱还你。”
许苑让她好好休息。
殷绯觉得很疲惫,不仅是身体上没力气动弹,心里好像被阴沉又黏糊的泥水浸泡着,没力气和许苑争辩。
于是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继续待在许苑的房间里。
在她浑浑噩噩躺尸的日子,许苑也早上出去,傍晚回来,然后开着一盏台灯在书桌上埋着头写卷子写到十二点。
殷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眼睛就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昏黄的灯光并不刺眼,就算是如此,许苑还是会转过来问她,有没有影响到你?
然后不管殷绯有没有出声,许苑都会用手把那盏台灯的方向拨朝墙壁,用身体挡住一点光亮。
殷绯大多数时间就像一盆喜阴的植物,一声不啃地坐在小地毯上发呆。
许苑对她说很多话,但她只是听着,偶尔几句流进脑子里,也不知道怎么应答。
许苑好像也不在意,最后的那几天,殷绯听见许苑说:“我要过生日了,准备给自己买个蛋糕吃,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见殷绯不说话,许苑又道:“那就橙子味吧,我觉得橙子的味道特别符合这个季节。”
浑浑噩噩一个月之后,殷绯终于挣扎着,趁没人的时候走出了那个房间。
游荡在阳光底下,殷绯想,她应该报答许苑。
她路过花店,觉得给许苑送一把花,因为许苑总是在自己的房间喷花香的香水。
殷绯身上没有一毛钱,脑子也一团浆糊,于是伸手拿了一小束花,无知无觉地往回走。
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听见身后有人在追她,转过头去,老板娘怒气冲冲地向她跑来,让她付钱。
她下意识地拔腿就跑,从老板娘的视线里逃脱。
回到许苑家的时候,还没按门铃,许苑就一把打开了房门,皱着眉头,看起来忧心忡忡。
一见到是殷绯,才有些急得把她拉进去。
许苑先上下检查了她一边,确定她没有再被人打得半死不活,才放心下来,问:“你去哪了?”
她把花递给许苑,说:“给你。”
许苑看起来很惊讶,又有些疑惑。
殷绯目光落在旁边的小蛋糕上,许苑才突然恍然大悟似的,道:“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殷绯“嗯”了一声,许苑好像很惊喜,把花小心翼翼地插在瓶子里。
许苑把蛋糕切好,分给她。
殷绯道:“我要走了。”
许苑抿了抿唇,问:“你又遇到那些人怎么办?”
殷绯说:“不会了。”
许苑看起来好像有点失落,但是还是给殷绯一个笑脸,道:“那就好。”
殷绯当时似乎能理解许苑的不舍,但一个月与外界中断的交流,使她的语言和感知变得木讷。
殷绯只能看着许苑道:“我帮你做一件事,什么都可以。”
那天回来的时候,许苑领口锁骨附近,有一块露出来的青紫色。
殷绯问她:“你被打了吗?”
殷绯指着那块青紫,又强调了一遍,道:“什么都可以。”
许苑罕见地沉默了一瞬,然后又对殷绯笑起来,说:“好呀,那我以后想起来再告诉你。”
这就是她欠许苑的承诺。
*
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之后,殷绯却得知,她之前打工的那家火锅店不开了。
那家火锅店是一对外地夫妻开的,人很好,工钱也公道。
他们夫妻二人决定回老家。
她不解,这家火锅店正在街的转角处,位置特别好,一进路口就能看到,算是挺赚钱的铺面。
那家夫妻苦笑了一下:“消防检查不合格,开不了,干脆把铺面转让了,回老家陪陪孩子。”
他们走了以后,新店开起来很快,从头到尾完全重新装修,是个化妆品店。
殷绯心想,新店开张,说不定缺人手,准备进去问一问。
刚一进去,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说:“小妹妹,我们新店开张,优惠很多,看你这个皮肤很干燥哦,应该买点油涂一下了。”
殷绯使劲抽出胳膊,见缝插针地说:“姐,我就是想问问这缺不缺人手?”
老板娘热情的笑容一下就没了,不耐烦道:“不缺不缺,不买就不要用这么多东西嘛,来蹭的……”
老板娘手背朝外挥挥手,示意她别挡在门口。
殷绯最后在一个烤肉店找到了兼职。
*
她第一次尝试设计的局,就在这个烤肉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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