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的消息回复的很快，她没问缘由，而是回复沈青未。
“好，我过来接你。”
沈青未看她和季婉的聊天记录，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后，她抬头看旁边的沈峥嵘，他低着头在玩手机，手指在动，应该是在聊天。
沈青未拿着手机离开。
一直到出了这个小区，沈青未停下脚步，马路两边种着芒果树，果子青涩，树叶葱郁。
沈青未走到一棵芒果树下站着，她在等季婉。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季婉从一辆小车上下来了。
沈青未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挥手：“婉婉。”
季婉和司机道谢过后，朝着沈青未走过来，一分钟之后，她站在沈青未面前看她，她身上穿着一套浅蓝色的运动服，白色球鞋，乌黑的长发绑在脑后，成为一个长长的马尾。
整个人看起来青春又张扬，季婉眼神沉了沉，她们才十六岁。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该就是单纯张扬的，因为年轻。
“走吧，渴不渴？”季婉开口。
沈青未摇摇头：“走路回去还是网上打车？”
季婉说：“先去玩一会，中午找个地方吃饭。”
她转身就走，沈青未连忙跟上，走在她后面，她看前面美丽温雅的女孩子，心里感叹，婉婉真好看，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在姑姑家住一天的，可是那个男人来了，他和那个女人打电话，那个女人好像也要过来，我不想见他们。”
季婉知道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是谁？沈青未和她说起自己的父母都是那个男人那个女人，要是同时说起她妈妈和后妈，她会用前面的女人，后面的女人。
“我觉得我不恨他们，真的不恨，但我还是不想见他们，我以前想着长大了就好，大了就会变得很强大，可真当我长大了，我发现自己却变得越来越胆小。”
沈青未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心里难过：“我觉得我心理有病，说是家庭的原因造成的，我又觉得这是在逃避，为有病的自己找借口。”
沈青未那一瞬间想哭，她什么都没有，从小就这样，只有季婉。
可将来某一天，她也会失去她。
她注定了这辈子也是孤单单一个人，没有人会要她。
季婉的脚步停住，她侧过身子看沈青未，看到她低垂着脑袋，很丧很丧，说话的语气丧，表情也颓废。
季婉犹豫片刻，伸手，慢慢伸过去，指尖碰到沈青未的手指。
两人的手指都纤细而又娇嫩，特别软。
季婉心一横，握住沈青未的手。
她没看沈青未，而是低声说：“青青，你还有我。”
沈青未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有的只有悲凉，她问她：“婉婉，你以后会谈恋爱会结婚吗？”
季婉思考一会儿：“我们现在还小，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
沈青未心里说，你会。
她是不敢把对季婉的感情表现出来的，害怕季婉厌恶她，害怕身边的人知道，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她没那个勇气，她害怕。
沈青未又垂下头去：“哦。”
两人沿着马路一直走，路过一家奶茶店时，季婉进去买了两杯奶茶，两人边走路边喝奶茶，就这样走回小区。
季婉回家了，说等下会拿书本过来。
沈青未一个人回了家，在玄关处换鞋时，接到大姑的电话。
“青青，你去哪里了？吃饭了。”
“大家都在等你，你阿姨带着你弟弟也来了。”
沈青未平静道：“大姑，我回家了。”
大姑微微不满：“啊，你这么这样？何必呢？都是一家人。”
沈青未不想多说，挂了电话。
换了鞋子后，她去厨房里的冰箱拿了一罐可乐出来，沈青未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可乐，又把客厅的电视机打开。
她不爱看电视，看个电视剧也喜欢用手机看，但是喜欢把电视开着，似乎放着电视这个家就有家的氛围了。
沈青未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微信朋友圈那里有小红点，沈青未点开，看到大姑几分钟前发了朋友圈。
“一家人聚会，小侄子又长高了。”
下面就是九张照片，除了保姆做的一桌子的菜，还有大姑一家的照片，以及那一家三口。
沈青未点开那家人的照片，看到上面的男人女人，还有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她没见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经常看到他的照片，来自两个姑妈的朋友圈。
她们从不在朋友圈发她的点滴，一张她的照片都没发过，但会发那个男孩子。
沈青未知道两个姑妈对她很好，这种好是排在她那个弟弟之后的，如果她和那个弟弟选择一个，姑妈会毫不犹豫选择那个男孩。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今年在大姑家里住，明年在小姑家里住，她总觉得自己在寄人篱下，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
沈青未退出微信，她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季婉什么时候进来的，沈青未都没发现，她侧躺在沙发上，手里的可乐洒了一地，手指还夹着那个易拉罐。
季婉站在不远处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去阳台那里拿了拖把过来。
沈青未揉了揉眉心，在沙发上坐好：“婉婉，大学你想考哪里？”
这是她第一次和季婉说考大学。
季婉在拖地上的可乐：“清华。”
“清华啊。”沈青未喃喃道。
好遥远的大学，她这辈子怎么努力也考不上了。
“我考不上。”她轻声说。
“我知道。”季婉认真望着她：“你可以考北京别的大学。”
“青青，以后咱们离开夏城吧。”
沈青未想了一下：“好。”
季婉拉着她去卧室看书，沈青未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想法，她要努力读书，她要考大学，她要离开夏城。
夏城一年可以说只有夏天，冬天也有，短短的几天，秋天或许也有，也很短暂，让人感受不到，有的只有炎热。
六月来临之时，高考越加近了。
沈青未所在的高一一班也开始要分科了，班主任说最迟月底，分科后再放暑假，今年暑假高二的要补课，他们高一也要补半个月的课。
三号那天，沈青未和季婉走路回家。
“婉婉，你觉得我学理科还是文科好？”
季婉回：“文科，以后高考可以多考点分。”
沈青未也觉得自己更适合文科，她高一的生物物理和化学差到三门加起来都没一百分，她政治不行，勉勉强强及格，但是历史和地理还不错，地理可以考个七十多分，历史要是再愿意花点时间，九十分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我学文科，我们不在一个班了。”沈青未有点不高兴。
季婉歪头笑了笑：“没事，照样可以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去食堂吃饭。”
沈青未低头：“我再想想。”
班上的同学是学文科还是学理科，都会和家里人商量，就连季婉学理科，也和她的父母商量过。
她成绩好，不管学理科还是文科，反正都是第一。
沈青未其实也觉得自己更适合学文科，但除了季婉，她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班主任也是建议她学文科。
沈青未去了季婉家里吃饭。
吃饭时，说起学文科还是学理科，季婉的爸妈都建议她学文科，理由和季婉一样，她文科好点，再努力一把，就算以后考不上重点大学，也能考个普通本科。
沈青未说好，吃了饭后，她就走了。
小姑的电话打了过来：“我听你姑父说你们学校高一要分科了，你打算学什么？”
沈青未说：“文科。”
“文科好，毕业后找个清闲的工作，到时姑妈给你介绍个好男人结婚，婚后你就做个家庭主妇就行了，每天带带娃收收租。”
沈青未沉默，良久才问：“我的未来你们安排好了吗？”
小姑说：“当然，青未，我们又不会害你，你以后就考越州省的大学，别去外地，你爸和我说了，城中村那两栋楼给你，你以后靠收租过日子就行了，不上班也没事。”
沈青未想挂电话了：“我不要。”
“傻孩子，家里给的怎么能不要呢，不靠家里的话，你看看现在的大学生有几个能靠自己买房子的，尤其是夏城的房子。”
“我打算以后考北京的大学。”沈青未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去那么远干什么？”
“季婉要去北京读大学。”
“她能读清华，你又不能，在省内找个大学读就行了，没必要跑那么远……”
没等小姑说完，沈青未把电话挂了。
小姑没打过来，而是在微信上给她发了很多条语音。
沈青未点开，听完了。
她终于明白一点，成绩好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且没人干预。
比如季婉，她去北京读大学，没人会觉得远，都觉得应该的，不去北京读大学才可惜。
而她呢，成绩一般，将来也只能读一般的大学，她说想去北京读大学，大家只会说去那么远干什么。
沈青未觉得自己又长大了点，她把自己悟出来的这个道理打字发给季婉。
季婉：“我二年级的时候就知道了。”
沈青未大囧：“绝交半个小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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