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决赛定在了宁大的露天舞台处。
露天舞台就在一食堂的北边，说是舞台，但是在没有活动的时候，它就是一块纯粹的平坦的草坪，加上一圈圈石台阶，被戏称宁大斗兽场。查漾曾经试图在里面安营扎寨，体会一把校内露营生活，被安闵以全程跟拍专题报道的架势吓住，索性作罢。
决赛在十月下旬，查漾一整周都没见过温然，连身边人或刻意或好心的询问统统置若罔闻，一来是心里作祟：也没谁安排设置硬性规定指标必须要见面，二来马贝最近回血状态良好，凡事有她在的场合，总是给出非常合理的解释：十佳歌手决赛，他哪有时间啊。
确实，十佳歌手决赛可以称得上是温然学生会生涯的一道坎。去年的十佳歌手，前任校会主//席利用自家人脉请来了商演大几十万的知名歌手，狠狠在附近的大学城出了一把风头，宁大的十佳歌手一举成名，以至于今年的选拔中不少人在心里悄悄哀嚎没有音乐学院的竞选。
温然最近头痛，查漾心里清楚。
去年十佳歌手决赛，请来一位重量级嘉宾，以温然不甘人后的性格，这一届的决赛肯定也是要大张旗鼓地请些明星的，顺便发些通稿，联系安闵弄些声量话题之类的。但在决赛开始之前，校会没向任何人透露过风声。查漾也从没开口问，好像一向都是如此。
查漾的事情，温然积极地百分百投入参与。对于温然的事情，只要不撞到查漾眼前，她佯装不在乎。以至于老父亲的电话袭来，查漾有些恍如隔世，“爸，你什么意思？温然找你？”
查漾万万没想到关于十佳歌手决赛的第一手消息居然是从自己爸爸的嘴边听到的。温然竟然给进入决赛的二十组选手全部找了明星帮唱。他趁着接手校会，直接找上了校友会，联系到十几个行业内的校友，剩下的空位直接找了查漾爸爸介绍几个宁州附近的口碑较好的走穴歌手。查爸爸本意不是告知女儿十佳歌手的一手消息，只是作为例行的电话顺带关心下校园文化活动以及自己徒弟于海的灯光首秀。
次日，查漾终于见到了温然。
温然约她在夏沁亭见面。查漾有些不自然，问他，“什么事情不能在手机上说。”他挑眉，下巴上少见的带上了点青色的胡茬，眼窝深陷，略带些兴奋地说，“邀请你和你的室友来看十佳决赛。”递过来四张决赛门票。
查漾手摩挲着门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快她觉得有些异样，低头看去。
“前排的门票是有点烫金的，类似于VIP的座位，那是我为你留的。我把你和安闵安排在一起了，不会无聊的。”温然赶忙解释。
查漾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怎么会有些内疚，“谢谢你。”她停了很久，却还是挣扎着开口，“你，这个决赛这么辛苦，我没…”查漾已经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了，只好移开目光，看向远处。
温然一开始有些着急，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听到一半，逐步放下紧绷的心情，浅笑着说，“我找你爸帮忙，不就是你帮忙了嘛。没有你，我怎么会认识你爸爸。”
话虽然这么说，查漾还是觉得怪。
“你不必要，没必要，不是一定要，帮我，想着我。”温然说话的声音伴随着查漾的无回应越来越低。他掏出手机，随机打开一个群聊，开始处理信息。
查漾知道这样的动作暗示着什么，暗示着需要回应，暗示着期待回应。她不希望温然伤心，尤其是在现在的情况下。“有的。”她小声地说，风动树影。
一股浓烈的桂花香扑向温然，他不太喜欢江南的桂花，总觉得味道太冲，此刻倒也有些好处，提神醒脑。他抬起眼睛，盯着查漾。
查漾抬手用票挡住袭来的目光，缴械投降，“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
古人说一日看尽长安花，温然觉得自己似乎好像马上就要达到这个状态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你管我呢。”查漾发挥不佳，选择退赛，转身回宿舍。
6
决赛当天据说是地理学院的老师帮忙看过，是个凉爽的周六。
下午四点开始，宿舍里的声音就不绝于耳，女生的拖鞋、高跟鞋在走廊上联合奏鸣，吹风机的哀嚎也夹在其中，更别提宿舍里化妆带来的小型交响乐。
这个时候，整层楼最受欢迎的就是顾佳佳。她本来开放免费帮忙化妆名额，奈何供大于求，不得已早早停止。看了看嗷嗷待化的常晴，不见人影的邹静，只能看向还在化妆的查漾，委托她在宿舍门口写了个纸招牌，“没空帮忙”。
邓诗颖早就通过查漾拜托了顾佳佳，提前卡了个位置。她的脸享受着服务，嘴巴一点没闲着，“你们也早点去吧，今天位置不好抢。”
顾佳佳敲敲刷子上的余粉，含着笑说，“我们有票。”
十佳决赛不向以往在各式各样的礼堂或是音乐厅里举行，变成了露天舞台，而校方只限制了内场的检票，看台的座位均分给各个学院班级，不计较座次。据李昕的线报，预估现场要来近一万名观众。
“况且，那么多位置呢，虽然咱们学校肯定不止一万个学生，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看吧，哪要这么着急了。”
邓诗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顾佳佳，又看了看查漾，“你别告诉我，你们寝室没有人被借学生卡啊？今天宁州这块不少大学生都偷溜进来呢。”
查漾笑着摇摇头，估计是内场的检票比较严格，无法实现偷摸带人的需求，一传十十传百，因此找上门来的昨日故友寥寥无几。
陈平早就知道学生会分配的五张的资源票早就被温然分个干净，压根没指望上他，自食其力。一连十几天，每天定十几个闹钟，抢定时的内场门票，又是找人脉四处刷点赞，终于抢到一张内场票。至于于海，作为幕后工作者，直接内场站票。
毕健看着奋笔疾书地两人很欣慰，“你们先考大英，对完了再整一份答案给我抄哈。”大英的作业从不是纸质的，而是在线考试，题库每期有AB两卷，需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计入期末总分。以往，他们三个都是赶在周六晚11点开做，在此之前四处搜罗答案，或者去骚扰温然，集成一份答案，再快速解决战斗。今日，却是不行。
“你也不想想，等决赛结束了那块得多挤。赶回来要是碰上校园网抽会儿风，或是什么阴差阳错的小变故，我期末不保。”陈平困在阅读题最后一题。
于海一转头正好看见温然走进来，“救命，快点的。”
温然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在书柜上找些什么。于海更着急了，“怎么回事儿啊，温然都不会，还要现场找场外救援？”
“这套题我做过的，我记下答案了，你们记得错几个，别太明显了。”温然抽出一个文件夹，翻到第八页递给于海。陈平一个滑步就冲过去，两个人毫不怀疑，拿起就抄。
毕健等那两人精心设置好答错的题后，才慢慢悠悠地翻起这个文件夹，里面记录了温然从大英四到八的每一套题，甚至包括期末真题。突然有些眼泪汪汪是怎么个事。“温然，你想着兄弟们，兄弟们定不负你。你今晚的活动，我绝对去捧场。”
于海和陈平同时微笑着死盯着他，毕健愣住了。陈平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想啥呢。你知道温然这个活动请了谁嘛，你知道今晚有多少人嘛？”
于海补刀，“你知道要是拼盘音乐节，票至少要卖到599嘛？”
“等下，等下。我不是听说只请了几个校友嘛？”毕健停下疯狂点击鼠标标记答案的手。温然笑着对他说，“没办法，命好。其中一个校友参加选秀前两天刚爆火了。”
7
常晴和顾佳佳揶揄着目送查漾坐到前排，拜托她转达对温然的感激之请。查漾倒是没仔细找位置，直接在第三排一号位看到了安闵，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安闵一点都不意外，查漾看着她小小的身躯，脖子上挂着两个大炮，有些震惊。“没有其他轻便的办法嘛？”
安闵无所谓地甩甩手，“我今天是要以站姐的身份出图的。”查漾低着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卡片机，把它挂在手上，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机。
决赛很快开始。一切都看起来毫无瑕疵，安闵除了主持人开场那几分钟没几分钟在椅子上的，不知道溜达到什么地方去拍绝美照片了，查漾一个人倒也自在。
前五个帮唱结束，正式进入中场抽奖。温然坐到安闵的位置上。查漾从椅子下的应援包里抽出一个充气棒，刚要往里送气，就被温然抽走，“我自己来。”
吹完顺手递给了查漾，查漾举着一个应援棒，正是抽奖暖场环节，独缺用武之地。温然把应援袋一整个拿出来，一件件掏出应援物件，一件件往查漾身上套。
轻巧地掰开荧光手环，握住她的手腕，拽过来，小心地为她戴上手环。掏出闪光发箍往头上套…
查漾全程像个木偶人，没得到指令就一动不动。在温然企图吹第三个应援棒的时候终于出声制止，“你歇会儿吧。”其实时间很短，左不过三分钟，甚至台上的抽奖还没开始，奈何查漾度秒如年。
温然看到了她绯红爬上脸颊的全过程，动了些坏心思，往她那边倒。查漾的另一边是陌生的女孩，只好直挺挺坐着，任由他倾倒过来，“我多做点儿，你少想点。咱们节约点时间。”
查漾头也不回，直视着台上，胡乱脱下几个手上的荧光环，往他手中塞，直接放到了他腿上，温然连忙用手摞住，防止掉下去，嘴上不肯饶人，“你摸我？”
台上正在开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块大屏幕上，只有查漾侧头盯着温然。温然也是。
“胡说！”说完就要夺回那些个荧光环，好像这样也能夺回点主动权。
温然笑而不语，把手环套在自己的手上。查漾能看出来这人今天不正常，因为异常的兴奋带来的不正常，开口警告他别得寸进尺。
“我怎么得寸进尺了？我得哪一寸了？”今天的温然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在师父领进门的情况下，进步神速。
查漾忽视着手表的心跳异常，压力过载提示，嘴硬，“你有病吧。”温然不甘示弱，“相思病，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
温然的声音不算小，当下抽奖环节现场又过于嘈杂，查漾不清楚前后左右街坊四邻能不能听见，能不能听清，用一种远离疯子的眼神看向他。
温然的脸上有些异常的潮红，本来查漾以为他是和自己一样的害羞，可是听着他语气中的冷静的发疯，她想到了另一种疯的可能性。
她刻意压低音量，“今天，你敢喝酒？”语气里是不可置疑，随着他俩越靠越近，查漾能很闻到很清晰的酒精味道。
“你爸教我的，酒壮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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