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别过来……不出去……柜子……坏人……妈妈……”她混乱地呓语着,眼神涣散,瞳孔无法聚焦,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在眼底疯狂燃烧,仿佛正被无形的恶魔追赶撕咬。
她更紧地抱住怀里的兔子,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指甲深深掐进玩偶破旧的绒布里,几乎要将它撕裂。
江砚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一种冰冷的、陌生的慌乱感瞬间淹没了他,让他手足无措。他看着她痛苦地蜷缩,看着她徒劳地试图把自己更深地藏进柜子的阴影里,看着她因为高烧而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
这不再是一个安静的“物件”,这是一个正在承受巨大痛苦、濒临崩溃、活生生的生命!而他对此束手无策,像个彻头彻尾的、无能的蠢货!
“该死!”他低咒一声,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仓惶而撞到了旁边挂着的防尘罩,昂贵的羊绒大衣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他冲到床头柜前,粗暴地拉开抽屉翻找,没有!他这才想起,这个房子里连一片最普通的感冒药都没有!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的愤怒席卷了他。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却连最基本的准备都没有……
他扑回敞开的衣柜前,看着那个烧得意识模糊、依旧在喃喃着“柜子”、“坏人”的孩子,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不能再拖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不再犹豫,俯身下去,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和腿弯,试图将她抱出来。他的动作带着从未有过的笨拙和小心翼翼,仿佛在捧一件稀世珍宝。然而,就在他的手臂触碰到她滚烫身体的瞬间,安安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爆发出更凄厉的呜咽和挣扎!
她的小手胡乱挥舞着,指甲在他昂贵的高定衬衫袖口上抓出几道刺眼的白痕,冰冷的兔子玩偶蹭过他的下巴,留下湿冷的触感。
“放开……妈妈……爸爸……柜子里……不能……出声……”她哭喊着,滚烫的眼泪混着汗水汹涌而出,滴在江砚裸露的手臂上,烫得他心头狠狠一缩。
她混乱的呓语像破碎的玻璃,深深扎进他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过往。
江砚心一横,手臂收紧,强行将她从那个散发着绝望热气的柜子里抱了出来。女孩滚烫的身体贴在他怀里,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灼人的热量,仿佛随时会在他手中碎裂、蒸发。
她的挣扎因为脱力和高烧而微弱下去,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断断续续的抽噎。江砚抱着她,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碎裂的滚烫瓷器,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二十八年来构筑的、用以抵御一切的空洞冷漠,在这个滚烫脆弱的小生命面前,不堪一击,轰然倒塌!
深夜的都市霓虹在车窗外拉成模糊而扭曲的光带。江砚将油门踩到底,昂贵的跑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引擎的嘶吼也无法掩盖他内心的狂乱。
安安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松松地系着。高热让她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颤抖,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额头上被柜壁磕碰出的红肿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冷……”她无意识地呢喃着,牙齿咯咯打颤,小小的身体本能地往唯一的热源——驾驶座的方向蜷缩,寻求着微弱的庇护。
江砚一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手烦躁地扯下自己的羊绒围巾,胡乱地裹在她身上。围巾上还带着他身上惯用的冷冽木质香,此刻却沾染了孩子滚烫的汗水和脆弱的气息,变得沉重而陌生。
“爸爸……”一声极轻、极模糊的呓语,像一片最柔软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拂过江砚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他猛地侧头。女孩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粘在下眼睑,脆弱得像沾水的蝶翼。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摸索着,竟然抓住了他搭在换挡杆上的手!
那滚烫的小手带着惊人的热度,紧紧地攥住了他的一根食指,力道大得不像一个生病的孩子,更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爸爸……别走……”她含糊不清地呜咽着,滚烫的额头抵着他肌肉紧绷的手臂,像一个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柜子……黑?安安听话……没声音……没声音……” 她的呓语断断续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的哀求。
爸爸?这个词像一颗生锈的钉子,猝不及防地狠狠凿进江砚冰封的心湖。不是涟漪,是裂痕!一种混杂着荒谬、尖锐刺痛和被强行拖入某种沉重责任的窒息感,让他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呼吸。他低头看着被紧紧抓住、无法动弹的手指,那滚烫的温度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几乎灼痛了他的心脏。
这声呼唤,不是对他江砚,而是对一个早已逝去的、用生命在衣柜外嘶吼“爸爸在”的英雄!这沉重的寄托,他如何承受?
跑车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响,停在急诊大楼刺目的红色灯牌下。刺耳的刹车声似乎惊动了怀里的孩子。安安的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眼睛挣扎着睁开了一条缝隙。
高烧带来的迷蒙水汽尚未散去,但那双黑沉沉的眼瞳,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她似乎认出了抱着她的人,也认出了自己正紧紧攥着对方的手指。
短暂的、茫然的僵持。她滚烫的小手,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松开了江砚的食指,迅速缩回裹着她的、带着陌生男人气息的羊绒围巾里。烧得通红的小脸上,那瞬间闪过的不是依赖,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小心翼翼的戒备和退缩,仿佛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暴露了脆弱。
她迅速低下头,把脸埋进兔子玩偶冰凉的绒毛里,身体缩得更紧,像一只受惊后急于躲回壳里的蜗牛,重新将自己封闭起来。没有呼唤,没有名字,只有无声的、更深的沉默将自己重新包裹得严严实实。
那只染了她血污的兔子左眼,深蓝色的警徽在急诊室惨白的灯光下,像一颗凝固的、冰冷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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