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尘封的记忆

陆澡雪其人,说他聪明绝顶,可干起坏事来蠢钝如猪,非要得罪全天下。说他冷漠无情,又似乎非常有原则,闹最凶的时候也只是鼓动蚩尤作乱,是魔不魔,是仙非仙。

他紧咬紫薇大帝那刻,感受到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随着天雷劈来,陆澡雪只觉得自己要撑死了,可他就是不松嘴,身体居然轻飘飘的升起,脚浮了起来,形成一个怪异的姿势。

蚩尤抓住了陆澡雪一只脚让他松嘴,犟种那可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蚩尤:“这人族虽说不稂不莠,总归是陪伴我多日,仙君就不要为难了。”

紫薇大帝低垂着眼睛,看着眼前倔强的凡人:“若非不是渡他,吾又怎会出现。”

陆澡雪终于松了嘴:“什么意思?”

蚩尤:“要助你修仙呀!笨蛋。”

陆澡雪:“不早说,早说我就不激动了。”

一旁的少年急了,自己请出来的大帝,怎么给别人位列仙班去了。

他抱拳喊道:“大帝!我乃咸阳王氏一族王重阳,也是刚刚请您下凡的人呀!”

紫薇大帝:“吾知你所求,陆澡雪赏罚已定,剩下的,你与蚩尤自行商讨。”

说完提溜着陆澡雪就离开了。

王重阳咽了咽口水,不敢开腔。

蚩尤手杵香腮问:“小家伙,你为何来寻我?”

王重阳:“当然是封印你!结束这微雾山千年妖气。”

蚩尤:“那可不行哦,你们凡人真是一根筋,你也是,陆澡雪也是。

当年我兵败被封印在微雾山,此处妖气横生,成为妖之墓冢。天上那帮神仙怕我积蓄力量再次生灵涂炭便派紫薇大帝前来巡视。

额……我不知那神仙怎么想,竟然将府邸建在微雾山之上,之后相安无事又过了千年。

直到陆澡雪出现,解除了我的封印,可仙人不动,我也不敢动,为了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你怎的一上来就要封印我嘞?”

王重阳挠挠头:“怎么说呢,我的家族庞大,供奉深厚,为的是能自成一家开宗立派。而我作为最有天赋的继承人自然是要创立功绩的,封印蚩尤,够有噱头吧!”

蚩尤摇摇头:“罢了,紫薇大帝既没有让我就地伏法,也没明说要分个高下,我有一个折衷的办法,小家伙要不要听听?”

王重阳:“什么办法?”

圆月高悬,紫薇大帝带着陆澡雪一跃到蚩尤墓上方的府邸,一放手,陆澡雪又飘飘悠悠的升空了。

紫薇大帝手一挥,一副脚镣锁住了陆澡雪的脚,让越飘越远的人落到了地上。陆澡雪人还没站稳,就一个滑跪跪在了紫薇大帝面前恳求道:“大帝,我知道错了,请大帝收回仙气,我一定积德行善,不再作恶了,求求你!”

紫薇大帝:“嗯……”

陆澡雪磕头谢恩,等着紫薇大帝解除法术,可陆澡雪等了半晌,紫薇大帝一动不动。

陆澡雪:“大帝是不相信我吗?我真的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紫薇大帝:“你与吾仙缘深厚,吾会助你位列仙班。”

陆澡雪张大了嘴,那为何还要用脚镣将自己锁住?“大帝莫要再说笑了,哪有人飞升戴脚镣的……”

紫薇大帝:“仙气可使你长生不老,但你不是真的仙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修行,去世间,是市井,去人堆里修行,悟得大道。

当你在不戴脚镣的情况下可以脚踏实地时,就是飞升之时。”

说完手一挥,将陆澡雪传送回蚩尤墓。而墓已经空空如也,就这几句对话的时间,地上早已斗转星移,过了月余。

石棺中封印着蚩尤一半的力量,蚩尤给陆澡雪留了话,他与王重阳谈妥了,他留一半妖力在这里,伪造被封印的假象,助王重阳声名显赫。而他困了千年,现在要隐去身份,下山云游去了。

陆澡雪朝王重阳留下的石刻吐了口水,写的一本正经,其实胡编乱造,。

他并没有停留很久,修仙刻不容缓,他原以为自己一生与成仙无缘,现在天大的馅饼砸到自己身上,当然不能放过,邪魔歪道又如何?还不是被钦定为成仙候选人。

他再下山,脚下沉重,心中轻快,他果真开始了积德行善,可浮萍众生仍然难救,就算拯救了□□,精神仍然会腐化。

今日之受害者,明日便成了加害者,人心剖测,世风日下。

陆澡雪回到那个对他喊打喊杀的师门却只见残垣断壁,苔藓斑驳,天心派早已湮灭在战火中。

后来他再立天心,用自己改良过的功法,帮助那些没有天赋却有道心的人修炼,让他们在乱世可自保,可帮助他人。

当他开悟大道救世时,他觉得差不多了,夜间偷偷解开枷锁,可还是未可脚踏实地。

之后,战乱频发,他亲自带领门人下山平乱,三百二十一位弟子下山,无人生还。

他因为紫薇大帝的仙气,被万箭穿心后还活着。他看日暮西沉,风吹芦苇,血染天涯,他号啕大哭,在人与人的战争中,就算有通天本领也不能阻止。

人心不变,战火永存。

再后来,时局稳定,陆澡雪重新培养弟子,不问世事,收养一个孤女当弟子,取名小苗儿。

每当小苗儿问为什么不叫自己小花儿,小叶儿,偏偏叫小苗儿时,陆澡雪总说:“因为严寒和风雪过后第一个出来的就是小苗儿呀。”

随着小苗儿长大,少女心事如桃花灼灼,而陆澡雪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这桃花甚是碍眼。

小苗儿恨不得将一切献给陆澡雪,而陆澡雪一直逃避她的心意,小苗儿也不恼,大有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必回应的决心。

又值时局动荡,战火连绵,修道之人正直无私,大部分弟子主动请缨下山平战火。

陆澡雪仿佛又看见了那天的残阳如血,他勒令所有人不可管凡俗之事,若有违抗,逐出师门。

大道为公,多数弟子请辞,陆澡雪隔着珠帘听着外头辞别磕头声,毕竟在以世家天赋看人的时代,只有陆澡雪愿意收资质平平的徒弟,并且因材施教。

也是那时,小苗儿和陆澡雪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小苗儿:“我也要下山,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我不可能坐视不理!修道为的就是匡扶正义!”

陆澡雪:“不许去!战争残酷!一不小心就是死路一条。”

小苗儿:“我不怕死!”

陆澡雪见无法改变小苗儿的决心,他抱住了她,陆澡雪抚摸着小苗儿的头顶轻哄道:“我的小苗儿乖,我们不去好吗?我们就待在山上,夫唱妇随,寄情山水好不好?”

小苗儿哭着回抱陆澡雪,师傅身上香香的,很温暖,她想,终于呀,听到了这句话。

正当陆澡雪以为小苗儿同意的时候,小苗儿轻轻推开了他。

她眼神坚定道:“师傅,我爱你,可我更爱我的民族。很高兴听到你说这话,但是我去意已决。”

陆澡雪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沿着山路追去了,来到战场厮杀,看着自己的弟子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他一个人了。

又一次,陆澡雪被万箭穿心,他跪在尸体堆里,看着小苗儿死不瞑目。

战或不战,都是一样的结局,在历史的车轮下,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即使是神仙,也无能为力,那么做神仙有什么用呢?

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劈向陆澡雪,而陆澡雪毫发无损,只是劈碎了枷锁。

这次,他没有漂浮起来,大道已成,陆澡雪登仙。

他看到了所有人的魂魄,听到了他们心中的怨念,愿望,嘶吼,聒噪杂乱的声音涌入大脑,陆澡雪只觉得自己要裂开一般。

他似乎受到了感召,疯似的逃往天上去,九重天上,他看到传说中的神仙,他们仙气飘飘怡然自乐。

紫薇大帝问他:“成仙的感觉如何?”

陆澡雪:“想吐,我不想成仙了。”

紫薇大帝:“你的执念为成仙,当执念消解之时,就是你升仙之时。”

陆澡雪:“放他*的狗屁!就这个烂结果!耍我呢!”

紫薇大帝:“你成仙那刻听到了吗?人们的愿望或者说怨念?”

陆澡雪:“听到了,很恐怖。”

紫薇大帝:“这些被称为信仰之力,人们供奉神仙,是希望神仙能帮助他们实现愿望,可人的**无穷无尽,神仙不可过多干预,所以很多神仙放弃了,只留在九重天上享乐。

可是,所有愿望都是贪婪的吗?

所以吾选择了你,你经历了无数战争,你最能了解这个民族的牺牲与气节,所以听听那些声音吧,用他们的信仰之力祝福这个民族。”

陆澡雪幡然醒悟,无人可改变命运的轨迹,可是祝福之力可以引导人们更容易寻找幸福,就这样陆澡雪奔走了千年,若命运的缰绳在芸芸众生手中,那神仙的祝福就此送上一缕清风。

就这样过了千年,直到二十年前,天道有私,化而有形,妄图与清晖大帝长相厮守。

可是天道无欲无求,无相无形,一旦它产生欲念,便是道陨之时。天道的恶念化为境魔,在信仰之力微弱的年代,神仙合力围剿境魔都无法将它拿下,清晖大帝更是为了保护天道身陨。

天界秩序紊乱,紫薇大帝受重伤后为躲避境魔击杀被普通人类召唤入命,最后天道用光所有法力封印了境魔,而陆澡雪手持洪元珠代替了紫薇大帝成为阵眼,就这样过了二十年,陆澡雪看着自己力量一天天衰退,突然觉得没有意思,一个天道有私,搞得所有人承担责任,真搞笑。

看着境魔解开封印时,他根本不想管,任由他拿走力量。

只是看到这几个小年轻挺不错才伸出援手,他看得出苏大雪有一个坚毅的灵魂,只是命格平平无奇的人,巧了,他陆澡雪最爱的就是普通人。

陆澡雪的记忆到这儿戛然而止,众人震惊于真相的恐怖,也折服于陆澡雪的豁达与悲悯,久久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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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松吟
连载中锄月庸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