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朝

沈清梦在心中默数着:三,二,一!

侍卫和狱卒相继倒下,庆帝亦再也握不稳手中的匕首,沈清梦将玉玺随手一扔,瞬间冲上前,拧着庆帝的手腕,抢过匕首,将其击倒。

沧宁军队涌入,未耗一兵一卒,仅用迷药便拿下了庆国皇宫中的最后一处。

可被缚于刑架上的楚望舒,却剧烈地喘息着,俨然一副即将无法呼吸的模样。

侍卫尝试着砍断铁锁,刀剑却被崩断。沈清梦只能拿着一大把钥匙,颤抖着寻找哪一个才能打开楚望舒手上的镣铐。可她的手太抖了,拿了好几次都很难握住钥匙,更不要提精准地把钥匙插入锁孔中。

一个同样将领装扮的女子见状,夺过钥匙,快速地寻找。

沈清梦只能蹲在楚望舒身边捧着他的脸说着:“楚望舒你别死,你撑住!我这就带你走……”

咔哒,一侧镣铐打开,楚望舒的手无力滑落,搭在沈清梦肩上。

待另一侧镣铐打开,沈清梦立刻抱起楚望舒,跑出了天牢。

呼吸到牢房外的空气后,楚望舒渐渐好转了一些,他靠在沈清梦肩上,嘴唇微微颤动。

“你说什么?”沈清梦微微低下头,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直冲进天牢旁的青云殿。

楚望舒尽力让嘴角牵起了一丝弧度:“可以……不,不吃……黄连吗?”

沈清梦轻轻把楚望舒放在床榻上,让他靠在她的怀中:“好,不吃黄连,我们再也不吃那些苦东西了,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沧宁的随行军医紧跟着沈清梦进入宫殿,她草草看了一眼楚望舒的情况,便立即处理他心口那处最致命的伤口,匕首拔出后,创口皮肉翻卷,所幸并未真正刺穿心脏,但伤及血脉,血流不止。

止血药粉撒上去,瞬间被涌出的血冲开。军医不得不以巧劲快速清理创缘,再次狠狠按压上大量止血药粉,用干净布帛紧紧缠绕压迫。

楚望舒意识尚存,虽痛苦万分,但依旧咬着牙并未声响,只是身体抑制不住的不停颤抖。

“郡主您替楚公子压着伤口止血!”军医在药箱中拿出麻沸散和另一套清创的器具:“臣先为楚公子取出两侧的铁钩。”

“不行!”李太医在这时赶了过来,他飞快诊了楚望舒的脉,“望舒被喂了审讯时强行吊命提神的药,那药性烈,与麻沸散相冲。若用麻药,恐立刻引发喉头肿胀,窒息而亡!”

沈清梦看着怀中半睁着眼,一直在颤抖着喘息的楚望舒,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那,该如何?”

李太医已拿过刀刃,眼中满是对楚望舒的不忍与救他性命的迫切与坚决:“生取,只能生取。按住他,千万不能让他乱动。”

两名侍卫按照李太医的指示,小心又用力地摁住楚望舒的四肢,沈清梦依旧一手压着他心口处的血洞,另一只手环在他腰间把他紧紧扣在怀中。

“别……别怕……”楚望舒声音几不可闻,却还是努力地偏过头,同沈清梦说着话。

李太医深吸一口气,拿起消过毒的利刃和特制钳具。刀刃切入肩胛处模糊的血肉,试图扩大创口以便取出倒刺。

楚望舒身体本能地抽动,幸而还有几分意识尚存,又被侍卫和沈清梦死死按住,并没有因为抽动而扰乱李太医的动作。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从楚望舒喉间爆发出来,脖颈上青筋暴凸,眼球因无法承受的剧痛而布满血丝,冷汗瞬间般涌出。

他死死咬着牙关,竟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可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颤抖,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对抗着那刮骨吸髓般的痛苦。

倒刺一点点从骨肉中剥离,这个过程缓慢而残酷。楚望舒的呼吸变得破碎不堪,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剧烈的抽搐,瞳孔时而涣散,时而因剧痛而紧缩,泪水却不受控制的自眼角留下,同汗珠混杂在一起落入发丝和衣物间。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硬生生扛着这凌迟之痛。

当第二根铁钩也被取出时,楚望舒整个人如同从血水里捞出,身体猛地一松,那强行绷着的意志终于到了极限,眼瞳中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彻底晕死,气息瞬间微弱到近似消失。

“参片!吊命的药!快!”李太医急喝,手下却不停,迅速将大量止血药粉按压在鲜血喷涌的伤口上。

沈清梦手忙脚乱地将老参片塞入楚望舒口中,又撬开他的牙关,将浓稠的参汤和强心药剂一点点灌进去。

药力作用下,楚望舒涣散的意识又被强行拉回,继续承受这凌迟般的痛苦。

还有指尖的钢针,十个指尖,庆帝刺了他十三根钢针!

沈清梦紧紧捏着楚望舒的手,李太医用钳子将钢针一根根直接拔出,每拔出一根,楚望舒的身体便是一阵剧烈的痉挛,指甲下的嫩肉模糊一片,鲜血淋漓。

所有伤口终于清理完毕,撒上厚厚的药粉,并用干净布帛包扎好。楚望舒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血水、冷汗,以及水牢中带出的水汽混杂在一起,一片狼藉。

楚望舒彻底失去了所有声息,脸色白得可怕,仿佛一碰即碎,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在证明,他还活着。

李太医疲惫地瘫坐一旁,重重喘着气,声音沙哑:“外伤已经都处理好了,血也暂时止住了。他应是在水牢中浸了许久,寒气入体又失血过多,精气耗竭殆尽,心脉受损尤重,又强撑意志清醒受刑,损耗更是……”

他顿了顿,沉重地摇头:“只能用参汤一直吊着命,能否退烧,能否醒过来,全靠望舒自己,他的身体已到极限了……”

……

九月十五,沧宁女君立于至高之处,玄衣金冠,受万民朝拜,尊为新帝。

中原诸国使臣俯首称臣,献礼称颂。

前朝帝裔已绝于召狱,庆国至此彻底成为史书中几句记载。

礼乐声中,即位诏书宣于天下,改元承明。

女帝登基后,便立刻颁布了新政:

【夫天地生人,阴阳并济,各有其才。旧俗以男为尊,压抑女子,实乃悖逆天和,损国之力。

自今日始,废男子独尊之旧俗,开万民平等之新章。无论男女,皆可读书明理,识字晓义;皆可凭才学德能,参加科举,入选官吏,为国效力。

天下苦战久矣,朕心恻然,自今而后,励精图治,轻徭薄赋,鼓励耕织,兴修水利,畅通商路……必使四海升平,仓廪充实,闾阎安乐,百姓再无饥寒流离之苦。】

承明元年,始于一场前所未有的、几乎没有血腥的兵变,终于一个充满希望与平等的承诺。

庆朝连同它的腐朽与不公已被埋葬,新的时代画卷,正缓缓展开。天下百姓,无论男女,终于得以共同期盼并建造一个安居乐业、海清河晏的新世界。

《庆史·天命卷》载:【庆之国运,兴乎楚氏,亦亡于楚氏。楚氏末代国师,偕亡国女长宁,暗通沧宁,隳宗庙,裂山河,终致大庆倾覆。】

《沧宁书·功臣列传》载:【沧宁定鼎,一统寰宇,其功至伟者,无出郡主慕容青羽及其驸马右。然二人性素冲淡,不慕荣利,功成之日,飘然远引,归隐林泉,终身不闻朝堂事。】

民间亦有传言,亡庆国之人,正是兴沧宁之辈。但一切功过对错,皆是后人茶余饭后闲谈,并无人深究。

自此,北地楚氏一脉,已然断绝,世间再无占星术士。

……

召狱天牢,那三个本该已经自戕而亡前朝皇族,正被吊在水牢中,奄奄一息。

沈清梦着着一身素衣不紧不慢地向天牢走去。

狱卒将三人拖出水牢,绑在刑架上,沈清梦只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

沈清梦朱唇轻启:“动手吧。”

一时间,皮肉撕裂、钝器撞击与哀嚎辱骂的声音在天牢中回荡。

“你……你这个孽种!你是我庆国血脉……”

庆帝话音未落,沈清梦拿起刑架上的铁钩,对着他的肩膀狠狠扎了下去。

“喜欢吗?”沈清梦放开手,很嫌弃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一旁五皇子狠狠吐了口唾沫:“呸!当初本王怎么就没有直接杀了你!”

沈清梦摆摆手,侍卫便给五皇子灌下了一瓶哑药。

“找不到当初你给我灌的药了,就只能用些更劣质的,五哥……好好享受。”

沈清梦转而对已经没了什么力气咒骂她的大皇子说道:“你与我本无怨,但你活剥了楚望舒那只白狐整张皮,我如今剥你几块,你也不算亏。”

“不是喜欢给人上刑灌药泼盐水吗,我帮帮你们。

帮你们,在自己身上体验一番。”

沈清梦站得远了些,拿起弓箭,瞄着庆帝心口:“你的人,当初就是这样杀了我爹。”

“但我不想你死的那样快。”她说着,把箭矢向上偏了一些,精准地射了出去。

噗嗤——是玄铁刺破血肉的声音。

牢房中的哀嚎声绵延不绝,沈清梦有些不耐烦地揉揉耳朵:“有些吵。”

侍卫用布条将大皇子和庆帝的嘴严严实实堵住,至此,他们只能发出呜咽声。

沈清梦放下弓箭,转过身:“把我说过的那些,都对他们做一遍,然后所有器具都拔出来,伤口不用处理,也不用再理他们,就让那血,一点一点,流尽吧。

哦,还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药,千万别喂错了。”

人间炼狱吗?

不,不是的,这只是因果循环,终得报。

沈清梦回到青云殿后,洗去一身血腥,又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才回到楚望舒床前。

她跪坐的床边,手环在楚望舒腰腹上,小心翼翼避开他的指尖,将头贴在他身侧。

“楚望舒,我把那些欺负我们的人,都惩罚了……可我好害怕,你能不能醒过来,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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