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陆章 落笔绘真心

“大人?”次日清晨,伴随着这样一声呼唤,一抹红衣身影悠悠踱步而来,而在他身后,彼岸妖冶绽放,延伸过无际花海,魂灵因果寥落,汇聚成点点星河。

“阎公子?”孟小常抬眸望向他,忘川河边,三生石畔,不知何处袭来阵阵微风,轻轻拂起黑衣的袖口衣袂,身形清瘦单薄得仿佛下一瞬就会被风吹走一般。

阎行至她面前,望进她眼眸。他身形高挑,生得一副极俊美出挑的皮相,一双桃花眼明媚如星,盈着极真挚的笑意,暗含着说不出的情绻:“大人,久等了。”

是啊,真的是久等了。

孟小常恍神,她已然很久、很久未曾见过这般真情而明亮的眼眸了。

有多久了?

她记不清了,数万年以来,她引渡过无数魂灵,什么样的魂灵都见过,却能清楚地察觉到,阎与他们都不一样。

究竟是何处不一样呢?

阎回望过来,目光灼灼,与孟小常那双清亮的黑眸相对,唇角微微勾起。

与那如临春般融暖的眸光不同,这一笑却隐隐含着几分锋锐意味,经历这许多挫折,他竟仍是傲气不减:“大人?”

孟小常自阎那声带着上扬尾音的呼唤中回过神来,知是自己有些失态。

不过虽说如此,但孟小常却无刻意去掩饰失态情志的意愿,只是随手布下一道烟云障,隔绝周遭众魂灵的视线,回以一笑:“看来阎公子当真很适合穿红衣。”

“阎公子”这三个字原本再寻常不过,然则从孟小常口中道出,虽说语气听起来仍是一贯的温和,但细细品味便能发觉这个称呼背后所充斥着的那几分疏离。

“多谢大人夸赞,”阎展颜笑开,却偏偏不愿意听孟小常说出那三个字,“不过,您还是别再叫我阎公子了,听着好生分,往后我们还要一起共事许久呢。”

“你……不介意?”孟小常却怔了下,似未料到阎竟是这般反应,更未料到阎对她的要挟般的请求竟是接受得如此之快,他竟一大早便来此处寻她帮她了?

“还好,”其实这个结果已然比阎预料得要好很多了,总比一门心思置他于死地的金鸾歌好,何况他对孟小常的心思已与最初相见之时不同了呢,“您既没利用我,亦没伤害我,我总不会迁怒连坐罢?”

“好罢,” 数万年来的渡魂让孟小常对情绪的敏感程度非同一般,她自然是听出来,阎诉说的这番话毫无伪装、皆为真心,不禁心下微微触动,再开口时原本那份疏离就此烟消云散了,“如此劳烦了。”

……

许是缘由有阎的帮忙,孟小常渡魂竟轻简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忙碌了,这可当真是数万年来难得的稀奇事。

孟小常还从未想到,她竟能够偶尔得些闲暇时分,弹弹琴写写字。

原本属于孟小常的房间终于得见其闺房主人踏足了。这日,孟小常端坐于书案之前,摊开一张宣纸,慢慢写着字。

阎难得见孟小常回她的房间,坐在不远处,暗中观瞧。心中暗想孟小常贵为上古之神,这般行态倒像个没半分威慑力的闺阁女子,哪像开创天界上古之神呢?

孟小常明知阎在偷偷瞧她,却又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落笔书写,即便阎在旁观瞧,亦不会对她有什么妨碍的。

许是孟小常的不理会助长了阎的“气焰”,阎见孟小常没什么反应,竟然还大胆地凑到了她身边,去近看她写字。

手指纤细白皙,握笔姿势亦很秀气,笔尖蘸满浓墨于纸张之上流畅划过,寥寥数行字,笔迹雅致,字如其人。

真的很好看。

房间内寂静无声,直到“咔嚓”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嗯?怎么了?”阎循声望去,发现居然是孟小常手中的笔断了,看起来还是被捏断的,回想了一下又觉貌似一切正常,好像没什么会惹孟小常生气的事啊。

“无事,”孟小常面不改色,淡定地换了一支笔,作为当事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不过是月事来了罢了。”

“月事?”阎一时转不过弯来,反应一瞬方才忆起,这似乎是女子每月的特殊时期,而他自然是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带着点好奇地发问,“真有这么疼么?”

下一瞬,孟小常新换的笔被她徒手硬生生地捏成齑粉,碎了一桌子。

“!”阎立时噤若寒蝉。

写了会儿字,察觉到又有魂灵来判定因果,孟小常就出门渡魂去了。

而这次阎却没跟她去,孟小常亦不甚在意,她一向持不勉强他的态度,帮衬一二即可,累了自去歇息亦不为难。

孟小常对渡魂的忙碌早已习惯,偶尔的闲暇休息是极为奢侈难得的了,只不过待到晚间她仍是腾出空来,毕竟她还记得她那位特殊的客人,还需要吃饭呢。

虽说阎神力被封,却又不至于到一日三餐缺一不可的程度,但隔一两日终究需要孟小常来为他解决温饱问题的。

酆都城并无田地粮产,是以孟小常需到人间采买些饭食,至于炒菜烧饭这件事对她来说倒不算难。哪料到她才带着菜蔬回来,却竟是正碰上阎在熬红糖水。

“你在做什么?”孟小常站在门边,看到阎背对着她忙忙碌碌,不免有些疑惑,莫非他是打算自己学习做饭了吗?

“大人?!”阎闻言便知来人定然是孟小常,连忙转过身来,意外之余还有些愧疚,“我,我还以为您今晚不会来了。”

“怎么会?”孟小常却像往常那样落座于桌案一侧,“我还要给你做饭呀。”

“劳烦大人了。”阎坐在孟小常对面,小心翼翼地将那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放在桌案上,还往孟小常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孟小常微怔。

“大人,您最近不是,不是内个什么了吗,”阎忐忑不安,“小时听我娘说过,喝红糖水最管用,就给您熬了一点。”

“你居然还会做这个,”孟小常颇觉意外,随后笑了出来,“倒是贴心。”

“虽然我知道步骤,但真的熬红糖水我也是第一次,”阎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已经尝过了,挺甜的,您尝尝?”

孟小常依言端起杯子浅啜一口,带着暖意的甜从舌尖直流淌入脾胃,就连心尖上都仿佛感受到了那一丝丝甜。

她真的已经太久、太久未曾体会到,这种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了。

“很甜。”孟小常称赞了一句。

“您喜欢就好,”阎松了口气,笑了起来,“看来我做的还是不错的嘛。”

“别紧张呀,其实我并未将适才你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孟小常能察觉到阎有些紧张忐忑,“小事而已,我不在意的。”

“话是这样说……”阎怔了怔,叹了口气,“可毕竟是我说错了话,惹您生气了,是我没想到您的感受……对不起。”

“这有什么,”孟小常浅浅一笑,她没想到阎竟还对她道歉,原本因月事到来而略觉烦乱的心绪因此被排遣了些许,“你又不是女子,自然不会知晓此事呀。”

将心比心,她正是缘由月事之痛,方才理解阎之前为何经受不住饥饿感的煎熬的,这等寻常病痛最是折磨人了。

“您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说了,”看着孟小常清浅的笑意,阎不禁有些恍神,心中想照顾她的意愿越发强烈了,“不然每个月我都为您熬红糖水如何?”

“说得倒是好听,谁知道你能不能做到呢,”闻听此言,孟小常又是一笑,“我不勉强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罢。”

“大人,既然您对我这么好,我当然会说到做到了。”阎这么说着,却又在心中默默补充,毕竟……我那么喜欢您。

“这是什么?”孟小常忽见桌上散乱着一些宣纸,其上画稿有些初见雏形,有些则是差点就快完成了,“你画的?”

“咳,”被孟小常看到了,阎不免有些羞赧,连忙想将画纸收起来,“随便画的随便画的,您要是不喜欢我就不画了。”

“我没有不喜欢,你画的很好啊,”孟小常却已然瞧见了他的画,忽然抽出了一张被压在最下面的,“这是我么?”

纸张上是一位女子的侧颜,提着灯盏,立于三生石畔,身后是忘川河的波澜与奈何桥的辽远,更显身形清瘦纤柔。

线条勾勒流畅,未有任何修改,彰显出落笔者的心随意动,看似潦草实则用心,画中人甚至比本人还要美上三分。

“这……”阎有些支支吾吾,像是被正主撞破了什么秘密一般,“抱歉大人……我不该不经您同意就偷偷画您……”

“我倒是没什么,”孟小常却不太在意这些,“不过天界竟有仙在钻研绘画么,我记得当初很少有见谁喜好画画的,他们认为耗费时间在绘画之上是不务正业。”

“啊,您不介意就好,”阎含糊应下,打着哈哈略过了这一话题,“您放心,我就忙完了画两笔,不会影响渡魂的。”

“说到渡魂,”听阎提起渡魂,孟小常成功被转移了话题,思及近日阎助她渡魂之时格外积极的态度,她略有些奇怪地询问道,“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认真?”

“这个……我之前不是说过,那老狐狸认为我将来会影响到她的地位,就找个理由把我送到这里了嘛,”阎踌躇了一下,随后正色道,“其实……我确实有过先站到那个位置的打算来着,不过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我想改变天界强者为尊的制度。”

孟小常还从未听阎提起过他的想法,神情亦不自觉变得严肃起来:“原来你想过争天帝之位,而且还是为了这个。”

“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尽管暗中努力,实则到底还是有些不切实际了,”阎叹了口气,自嘲道,“不仅连那个位置都坐不上,反而惹来了杀身之祸。”

“你……”孟小常有些迟疑,还未想好如何安慰,阎却又先一步开口了。

“不过,我现在倒觉得,我是因祸得福了,”阎扬起唇角,说不出的愉悦,“大人,冥界的一切正是我心中向往的制度,而且还有……维持着这个制度的您。”

孟小常愣住了。

“啊不是,我我我,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见孟小常呆愣在当场,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些什么,急着解释却又说不清楚,“哎呀不是,我我我是想说……”

岂料孟小常抿了抿唇,思虑转了几转,忽而打断了阎的语无伦次,下一刻说出的话让阎一度以为自己身在梦里。

“想去人间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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