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刹那心跳的异样都是短暂的错觉。
陆霆西松开了黎笙的后颈，眉目深沉地看着她，“我说过，这场婚姻更大的得利方会是你，所以不到逾越的红线，无论你做什么，只要在合约条款之内，我都会最大程度地保护你。”
“你就不担心我们都不在意的举动会造成未来极大可能的出格问题吗？”
“比如？”陆霆西轻笑，喉咙里跃出低哑的揶揄，“给我戴绿帽子？”
“......”黎笙脸色微僵。
“黎笙，你敢吗？”陆霆西漆黑的目光幽深。
其实他们从昨晚开始的相处模式就很清楚，对外，只要不涉及根本，世家子弟所会在意的面子、人情问题，陆霆西一概不屑。
只要能达成联姻的结果，他就算把黎笙肆无忌惮地捧上天，他都做得到。
这点根本轮不到别人来挑衅或质疑。
因为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这种横行霸道处事的底气，源于他的家世背景，更源于他自身的优秀，是他一场场比赛打出来的高位，倨傲、冷漠，刻在他骨子里的处事法则。
让黎笙成为他的规则，成为他的风向标。
只要合约成立，这一点就无条件成立。
所以比起和黎筠那种格格不入，双方都不舒适的相处，黎笙是陆霆西从小到大唯一放过心思好好相处的。他们再不融洽，黎笙也只会是这些世家大小姐里他唯一选择联姻的对象。
这是陆霆西早就认定的。
很多时候，黎笙也不明白这男人的强硬和霸道，为什么会唯独在联姻这件事上，这么一根筋。
她终究是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笃定选她的理由。
但有一点，陆霆西在外给足了她情面，并甘愿低一级称呼她为大小姐，护她捧她，这一点，黎笙就会是他极好的合作伙伴。
黎笙够聪明，她也敏锐清楚这段婚姻，她必须拦住的底线在哪里。
所以——
“不会有你担心的那些事，”她又退回了不让自己狼狈的安全区，淡道，“该配合的我都会尽力配合，合约我也会照旧遵守。”
“昨晚没写清楚的条款，等会儿你秘书敲定了就会送来我办公室是吗？”黎笙低头看了眼手表，“我两小时后有会要开，最好在这之前送到，以防闹出什么麻烦。”
说他们像陌生人，却又不是陌生人的相处。
陆霆西并没察觉其中微妙的变化，一如既往的冷淡气场，“合同半小时之内就能签，另外，我和黎筠、你和喻权解除关系的消息会在两小时后同时对外放出。不过，你是有名气的导演，也是黎家大小姐，如果我立刻让人放出我们恢复联姻关系的消息，你的声名和形象都会受到影响，不利于你接下来演艺圈的人际交往。”
“关系暂时保密，给我两周时间处理，能接受吗？”
这些话，黎笙都没料想到。
她甚至连黎家长辈都还没告知......
“那两家长辈？”她迟疑地放低了声音。
陆霆西冷静沉稳地说：“我会处理，该有的、该给黎家的诚意都不会少。”
一时间，黎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霆西好像把该铺的路全都给她铺好了，从昨晚到现在，她看似是决定所有发展的上风位，殊不知，原来从头到尾，她都只是被引导的那个人。
而陆霆西有备而来，给足她优胜后并帮她处理所有麻烦问题。
这种感觉真的太不真实，更让人莫名深觉不安。
黎笙是个极其没安全感的人，从小的情感缺失让她现在只要稍微有人对她好，她就会下意识地变得警惕。
一如现在。
她看着男人英挺的眉眼，恍然地轻轻抿唇，开口的声音都有她自己不曾察觉的低哑：“你需要联姻对象，是侧重于想要她的配合，还是她配合背后更多可能的利益？”
现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黎笙根本看不透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的目的性太强，更有强势的功利，让她乱了阵脚。
极度的坦然才能顽强抵御万恶，但她现在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这一次，陆霆西似乎勘破了黎笙的犹疑。
他不紊地笑说：“喻权找你，可能是看中你身后的黎家；黎筠找我，可能是为了满足自己对那个弃她不顾的前男友的思念。但我们之间，如果是你认为的，我也想从你身上捞什么好处或是利益的话，看来你对我前十几年的了解，可以说是聊胜于无。”
黎笙的脸微微地涨红，她很少有这么拘谨局促的时候，声音微微碾出消沉：“难道不是吗？”
陆霆西眯眼，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幽深的瞳色更显凉薄，“钱这种东西，我多的是。”
黎笙稍顿，男人冰冷料峭的话就迎入她耳廓，“女人对我来说，也从来不是用来捞好处的存在，同样，我对玩感情这种事也没任何的兴趣。”
简言之，一，我对你的钱没有一点儿兴趣；
二，我不是喻权那种会挖空心思贪女人任何东西的混子；
三，这场联姻，我不是在玩你。
黎笙的心脏被重重地扣住，她清晰地听到陆霆西说：“两年前的确是因为我说了我不想结婚，但我没想到你为了断掉这段联姻关系，会做出逃婚并把我完全护出局这种牺牲自我的决定。黎笙，这并不值得。”
——黎笙，这并不值得。
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黎笙觉得荒诞，这一番话，她总算明白了陆霆西这么多护她捧她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
是为了偿还，为了弥补她这两年已经在圈内被人嘲笑的声名狼藉。
所以他才会说声名、形象这种东西。
因为两年前的黎笙已经是知名导演，而陆霆西还是不知名的拳击手，对外的代称都是L。
两年前，陆、黎两家一敲定他们的联姻，电影圈就爆料一则——
【知名女导演黎笙爱上了某个不知名拳击手L，为爱逃了和京城上流名利圈陆家长子的联姻，而致使黎、陆两家关系破裂。
黎笙从此被逼出走海外，没再回国。
而L，依旧蒙面示人，眉眼锋利冷戾，出手一次比一次狠，最终卸去无名，成为蝉联满贯奖项的国际选手。
却再没和黎笙牵扯过关系。
网友纷纷议论，或许这就是一场没有结果的风月。】
......
一直以来，也没人把这个L和陆霆西的身份关联在一起。
这是只有他们这个圈子里才知道的秘密。
黎笙现在攥紧指尖，回想着陆霆西刚刚说她牺牲不值得的话，她眉眼已经浮现起不悦，“值不值得，这都是我做的决定，陆霆西，我不需要你现在拿着过去的枷锁，来弥补我什么。”
“我不需要。”
连续强调的两遍，男人脸上并没有明显共情的神色变化，还是那么清冷的疏离感。
黎笙突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又变得好像和两年前一样，难堪，狼狈。
她转身就想下车离开，但拉车门，打不开。
陆霆西驾驶座还没开锁。
黎笙连拉两遍，都不行，陆霆西就算看到她这种举动也没放她走的意思。
黎笙怒了，反手甩开手里的门把手，“你到底还想说什么？”
车外，树梢沙沙和谐着声响，阳光慢慢匿进云深处，只留下淡薄透过狭长树叶缝隙的那丝丝缕缕浅光，微凉地撒在车前。
黎笙眼底全是阴翳。
陆霆西却只盯着后视镜里停到现在，终于选择绕行离开的黎家派来的那两辆车，说：“黎笙，我只是不想做以后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的声名狼藉，是我的错。”
黎笙的呼吸凝滞，她没有说话。
“我很清楚，让一个女人牺牲自己来成全男人的事业，就算那项事业做成功了，男人本身也还是失败的道理。”
所以陆霆西才从没露过面，就算打比赛打到血肉模糊，他都不曾摘下过脸上的面罩，以面示人。因为就是他这么冷血的人，这两年唯一的心结，也是黎笙两年前的逃婚。
逃婚。
两个字像是同时扎在他们心上的一根刺。
黎笙骤然的火还是无声无息地散去，她在暗光下平静地看着他锋利的棱角，情绪淡漠地说：“那这样结婚，你不怕我们之间再有什么瓜葛？”
他们曾经的轻狂，还有那些年少都有过的，未曾诉说的青涩......
这句是真话。
“你就这么怕我会爱上你？”陆霆西淡笑了下，低浅的嗓音问她，“还是说，你怕两年之后我们关系结束，我还会纠缠你？”
“没有。”黎笙冷冷地说。
这句似乎是假话。
“只是想在最开始把所有的关系捋清楚，不要之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这话，也是你和我说的。”
陆霆西嗯了一声，这声嗯，听话的意味。
他说：“如果想发什么脾气，当下就发给我看，没必要自己憋在心里，我还接得住你不好的情绪。”
“这算结婚的范畴，还是保镖的范畴？”
“都可以。”
“一个人同时当未婚夫，又当保镖，你就确定你不会身份错乱？”
“目标都是你，保镖不过是在你危险或者不好的时候，及时地贴身保护你。”陆霆西强调了“贴身”这个专属于保镖的概念。
因为未婚夫，他不会做到这一步。
所以是黎笙亲手把他们的关系推到了这么暧昧又不能暧昧的地步。
“那现在还没公布消息，你还是我的保镖，你的雇主现在要下车回公司，开车门。”
“咔嗒”一声，陆霆西听话开了车锁。
他也确定后边那两辆车已经离开。
黎笙推门下去，身后又突然响起男人慢沉不紊的声音：“忙完了发我消息，还是之前那个号码。”
那个黎笙两年间曾联系过的，停号的那个号码。
风声沙沙过耳，树叶飘荡而下，卷过黎笙明艳靓丽的眉眼，最终安静地落在她脚边。
黎笙有一瞬身体是僵硬的。
但几秒后，她什么都没说，也没转身，只是很轻地关上车门，头也没回地往公司的方向，一个人沉默地走去。
感谢营养液：Salaryx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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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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