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就对上姜野眼底的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宁那场看似平静的婚姻,底下藏着这么荒唐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可货架上花花绿绿的奶粉罐晃得他眼睛疼。
以前沈宁总跟他说,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要选最接近母乳的奶粉,还笑着说“得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时的阳光多好,两人靠在沙发上翻育儿手册,连纸页都带着暖烘烘的气息。可现在,那些画面像碎玻璃,扎得他心口发紧。
“沈宁……也挺可怜的。”赵奕辰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忍。
他知道姜野心里还装着过去,只是没说破。
姜野没说话,伸手把赵奕辰肩上滑下来的围巾重新拢好,指尖触到围巾上的绒毛,软乎乎的,才稍微压下心里的乱。
他望着远处排队结账的人群,声音沙哑:“是啊,都可怜。”
可怜吗?林晴为了孩子,找了个“幌子”结婚。苏明曦为了世俗,放弃了爱人,如今又回来抢孩子。
沈宁呢?他被困在过去的回忆里,又被卷进这场错位的婚姻,连自己都没弄明白,就当了三年“名义上的父亲”。
可这荒唐的一切,又能怪谁?当年他为了留住沈宁,不惜用铁链锁住他,何尝不是另一种“执念”?
到最后才明白,拧巴着不肯放手,或者胡乱找个人凑活,困住的从来都是自己。
后来才知道,那女人叫苏明曦。
她没在沈家门口纠缠,第二天就带着律师找上了门。律师把一沓文件摊在沈宁面前。
泛黄的试管婴儿协议,纸页边缘磨得发毛,签名处还有两人当年按的红手印。
一叠旧照片,有苏明曦和林晴在海边的合影,两人笑得灿烂,阳光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
还有一段录音,林晴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慌乱:“是我找医院的人弄的……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我的要求很简单。”苏明曦坐在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第一,你们离婚。第二孩子归我。”
林晴是被沈宁打电话叫回来的,刚进门就看到苏明曦,脸色瞬间白了。
她冲进卧室,把正在玩积木的小鱼紧紧抱在怀里,小鱼被她抱得疼了,瘪着嘴要哭。
林晴的眼泪却先掉下来,对着苏明曦吼:“当年是你先走的!是你说‘我们不可能’,转头就嫁给了别人!现在你凭什么回来抢孩子?”
“我后悔了,我也离婚了。”苏明曦的声音很冷,“但孩子是我们俩的,不是你用来和别人搭伙过日子的工具。你找沈宁当幌子,问过他愿意吗?问过孩子将来怎么办吗?”
客厅里吵得厉害,沈宁却一直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暖得像假的。
他垂着眼,看地上瓷砖缝里的一点灰尘,听着屋里的争吵声、哭声,心里竟异常平静。律师走过来问他:“沈先生,关于离婚财产分割,您有什么意见吗?”
沈宁抬了抬眼,声音哑得像蒙了层沙:“按之前拟的协议来就行,我没意见。”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觉得这三年像场梦,现在终于要醒了。或许是看到小鱼怯生生揪着林晴衣角的样子,想起很久以前。
他和姜野坐在公寓里,头挨着头看星星,姜野说“以后我们的孩子,长相要像你,性格要像我”。
那时的风多软,连空气都是甜的,可现在,那些都成了再也碰不到的旧时光。
林晴最终还是松了手。
苏明曦手里的证据太硬,律师说“如果闹到法院,孩子大概率会判给苏明曦”。
她打包行李时很安静,一个小箱子就装完了自己的东西,最后蹲下来,摸了摸小鱼的头发,小鱼伸手抓她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妈妈要去哪里呀?”
林晴没说话,只是把小鱼抱起来,眼泪落在孩子的衣服上。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转过身,对着阳台的沈宁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沈宁,谢谢你。这三年,麻烦你了。”
沈宁没应声,只是看着她抱着小鱼的背影拐过楼道拐角,渐渐看不见了。
阳台上的风忽然大了些,藤椅晃了晃,发出“吱呀”的轻响。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心里像卸下了块沉了三年的石头,松快,却又空落落的。
就像一场戏演完了,观众散场,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
他想起三年前,林晴再次找到他的时候。
那天也是个阴天,咖啡馆里人很少,林晴坐在他对面,手指搅着咖啡勺,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刚和你男朋友分开,也知道你妈催你结婚。我怀孕了,需要一个名分,孩子生下来,我不用你管,以后就算离婚了,财产我也一分不要。”
沈宁愣了很久。
那时他刚从鲁南回来,心里还装着姜野的影子,妈每天在他耳边念叨“你都多大了,赶紧结婚生孩子”,他烦得想逃。
林晴的提议像根救命稻草,哪怕知道这是场假结婚,他也点了头:“我给你名分,但我给不了感情。孩子生下来,我会尽父亲的责任。”
就这么着,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凑成了一个“家”。一本红色的结婚证,和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他们各睡各的,吃饭时偶尔聊两句,大多时候是沉默。
林晴忙着产检,他忙着工作室的事,像两条平行线,只有“孩子”这个交点,把他们暂时绑在一起。
如今,交点没了,平行线也该各自延伸了。
沈宁站起身,走到客厅,把小鱼散落的积木一个个捡起来,放进玩具箱里。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空荡的沙发上,他忽然觉得,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用一场假婚姻来逃避。
逃避对姜野的思念,逃避妈的催促,逃避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窗外的云渐渐散了些,露出一点微弱的阳光。沈宁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风带着点凉意吹进来,拂过他的脸颊。
他深深吸了口气,心里忽然亮堂了些。
过去的已经过去,荒唐的也该结束了。往后的日子,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他在空荡的客厅里站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冰凉的茶几,最终还是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扯开门就往外走。他需要点新鲜空气。
街上的风比预想中烈,裹着初冬的寒气,刮在脸上像细针在扎,连眼眶都被吹得发涩,眼泪在里面打转,却硬撑着没掉下来。
他没看路,就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直到拐过一个街角,熟悉的公寓出现在眼前,他才猛地顿住。
公寓门口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把地面照得一片柔和。姜野就站在那,穿着件深灰色的毛衣,领口松松垮垮地堆着。
他微微倾着身,手里攥着条米白色的围巾,正耐心地帮赵奕辰一圈圈往上拉,直到围巾遮住赵奕辰半张脸,只露出双弯着的眼睛。
“风这么大,下次出门记得把围巾系紧点。”姜野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飘,却还是清晰地传进沈宁耳朵里。
赵奕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姜野的嘴角瞬间弯起来,眼底盛着笑意,抬手轻轻揉了揉赵奕辰的头发,指腹蹭过发顶时,动作自然又亲昵。
那模样,像极了从前无数次,姜野对着他时的样子。
沈宁的心像被风里卷着的沙砾狠狠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顺着血管蔓延开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躲在街角的树影里,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他没敢上前,甚至没敢再多看一眼,只是飞快地转了个方向,沿着相反的路,一步步往前走。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落在地上,随着他的脚步慢慢移动。
风还在刮,吹得外套下摆猎猎作响,他却感觉不到冷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填不回来。
风裹着寒意掠过,赵奕辰眼角的余光恰好扫到街角那道转身离去的身影,黑色外套的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脚步走得又快又急,像在刻意躲避什么。
他的目光顿了顿,还没来得及细想,手腕就被姜野轻轻碰了碰。
“看什么呢?”姜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见空荡荡的街角,路灯把树影拉得老长,没什么异常。他抬手揉了揉赵奕辰的耳朵,指尖带着点暖意:“风这么大,冻傻了?”
赵奕辰回过神,连忙伸手把姜野的脸转回来,指尖蹭过对方微凉的脸颊,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没看什么,就觉得这路灯晃眼。走啦走啦,刚才路过超市看见有新鲜的虾,回去给你做油焖大虾,再煮个玉米排骨汤,你不是说想喝了吗?”
他故意把语气放得轻快,还拽着姜野的手腕往超市方向拉,没提刚才那道身影。
姜野被他拉着走,脚步配合地加快了些,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没再多问。
赵奕辰不想说的事,他从不会追问。
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影子挨得很近,偶尔有风卷起落叶,赵奕辰就往姜野身边靠得更紧些,小声念叨着“晚上炖排骨要多放两块姜,不然凉”。
姜野听着,嘴角慢慢弯起,指尖悄悄扣住了他的手,把人往怀里带了带:“知道了,你做饭我打下手,剥蒜洗菜都行。”
街角的风还在吹,刚才那道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里,没人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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