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并凤姐儿等人浩浩荡荡进园子探病,王喜凤不能再躲懒,姑娘们也都整整齐齐聚了过来。探完病,又呼啦啦到了王夫人的正房。王喜凤重操旧业,跟凤姐儿一起伺候贾母及姑娘们吃饭。
从正房出来,各人各自散去。王喜凤只求快点回稻香村吃饭。好久没有错点吃饭,肠胃终究是生疏了。
稻香村是个只适合在诗词中感叹的所在,除了黛玉偶尔来逛逛,凤姐儿也来瞧过一次新鲜,之后就鲜少有人上门。当然,宝玉挨打要打探消息的那回不算。
并不是她不好客,也不是姑娘们排挤她,只能怪农家生活的确与她们格格不入。幸而稻香村只喂了鸡鸭鹅,没有养狗。不然,未曾走近,就能领略到鸡飞狗跳的农家生活。
费了几日功夫,屋里的窗户都新换了纱屉,采光好,通风好,防蚊效果也是杠杠滴。
这几年,王喜凤也攒下了四位数的存银,大小算是个富婆。以往准备走的发家之路,也成了消遣。新老作品已经缝成了好几本的簿子,素云碧月暗自惊叹,却也懂得低调不声张。
转眼,那几百株的杏花已经果实累累,到了要丰收的时节。王喜凤并不怎么爱吃杏子,主要是怕酸。不过,日日从各个角度赏着,也颇有些意趣。首茬的鲜果自然要奉给长辈,之后才轮到晚辈们分享。
这日贾兰放学回来,便看到丫鬟婆子们一人背个小筐在摘杏子。他那一向不爱出门的母亲站在一边摇摇指挥,“对,再往上一点那根枝条,稳住十息!”
只见周围的人跟训练好似的,枝条被往下扯,便有人围上去一顿猛摘。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摘杏子的人立即散开,向下稳住枝条的人力气耗尽,一松手,枝条重新弹回去,枝头已经空虚了不少。
王喜凤见贾兰回来,交代众人继续,便招了贾兰到跟前。贾兰先规规矩矩行礼,礼毕才好奇宝宝附身般问道,“母亲怎么想到亲自来摘果子?”
王喜凤笑,“哪里就亲自摘了,我只是动动嘴。”
贾兰跃跃欲试,“那我能亲自去摘果子吗?”
王喜凤打量着他的身高,说实话会不会伤孩子自尊?低矮些的果子已经被清空,贾兰这个身高要亲自摘怕是有点难度啊!
这已经不是稻香村第一次收成。地里的稻田,菜畦以及鸡鸭鹅下的蛋,都有专人负责打理。或许其他院子的花花草草之类的大家平日里掐了玩了并不怎么留意,但身负种田基因的王喜凤对于收获有种天然的驱动。
虽然她不擅长种地,但开心农场谁还没玩过?稻香村少有人来,就算来了,那些蔬菜稻米也没谁要掐来玩,故而存活率相当高。每回收获下来,稻香村也没个小厨房,厨房设备皆无,只能献上去吃个新鲜,再送些给亲戚朋友,剩下的也就管不着了。
新摘的杏子是拿来送礼的。园子里各处要送,相熟的亲戚朋友,贾兰的同窗好友,这样一数,还不少呢!头茬儿的果子已挑最好的进给了长辈。之后给大厨房也送一些,随便他们怎么发挥自己的创意。
贾兰小朋友虽然很想亲手摘了果子献给母亲表孝心,但很遗憾地因为身高问题未能如愿。王喜凤很不走心地安慰道:“再过两年吧,等你再高些,就能摘到了。”
贾兰瘪嘴,怎么不是将那些低矮的枝条留给他摘呢?这样,明年说不定就能摘到了!
第二日,贾兰照常去上学,随行的两个小厮一人拎着两个重重的果篮,这是给他同窗带的杏子。虽然不是他亲手摘的,但他有亲手装!每个篮子里的数量都是一样的,不偏不倚,他亲自数过的!
啊,中二少年这最后的倔强!
到了八月,暑气尽去。宝玉在园子里晃荡了几个月,早就疏懒了一副身子骨。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迟早要结束休假,重新开始被他老子督促苦读的生活。
谁知,连老天都眷顾他。因元春封妃,贾政工作勤勉,得上面看重,被点了学差,不日出京,只赶得及在家过完中秋节。这下子,宝玉忧虑尽去,重新活泼起来。里里外外谁不知道他这点怕老子恶读书的毛病,只无人点破。
中秋节阖家团聚,共享天伦。因贾政要出京,两府操持起来格外慎重。贾家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在朝的也就贾政一人,如今得上位者赏识,兴奋有之,担心亦有之。
贾家子,锦绣堆里裹大的,谁吃过苦?贾政更是从没出过京,到了地方两眼一抹黑,万一再水土不服,那还了得?
家里家外都做着各种准备工作,内院里负责整理衣服鞋袜常用药品并其他琐碎杂物,外院也在尽力打探搜集当地的人文气候世家大族及官员任职情况。贾政自己要打点随身的书籍笔记并随行的长随管事及帮忙出主意的清客相公们。
待八月二十日送走贾政,不止是宝玉,府里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这日,王喜凤接到探春发的帖子。哦,秋天来了,大观园要结诗社了。探春将大观园里住的人一网打尽,尽数发了帖子。一时众人都来了,秋爽斋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探春才华在三姐妹中比较突出,既然发了结社的帖子,自然要上阵拼才艺。贾妃省亲时,各人都有作诗,自是都能写。王喜凤并没有什么超群的才华,作诗更是平平,毫无灵气。
她不准备抢探春的风头当掌坛,并不打算参与到拼才华的队伍,也不想将诗社的活动地点定在稻香村。秋爽斋就很好嘛!打通的三间,舒朗大气又开阔,探春布置的也极为风雅,当真令人心旷神怡,觉得自己也是个文化人。
如今,她拿得出来的也就是毛笔字,决定抢了惜春的工作,给大家当秘书做抄录。惜春早晚要抛弃诗社去画大观园,不如早早将任务交给她这个闲人。这样的后勤工作实在适合她这种为小姑子默默付出的人设。
她也早早地表明态度,“三妹妹今日高兴,要起诗社,倒是雅致。但凡不逼着我作诗,我便加入,替你们誊录监场倒是做得。”
探春跺脚,“好嫂子,哪有你这样,第一个就说不作诗,倒是先帮我一帮。”
王喜凤笑着示意薛林二人道,“三妹妹,眼前就有现成的高才,何必拿我凑数?我也就是一手字堪堪拿得出手,少不得让妹妹们多担待。”
其实,加不加入诗社无所谓,只是她毕竟顶着照管的名义,大家一起玩,偏少了她这个嫂子,说出去也不像。
众人好说歹说,王喜凤才松口说,“若是题目韵脚简单的,也可勉强做来。”
王喜凤开了这个头,众人因她是嫂子,少不得包容一二。剩下的都没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乖乖听令。其他规则王喜凤就不参与了,反正她就是个打杂看热闹的。探春既然提了这个想法,想必已有章程,如今不过拿出来给大家参详讨论,最终形成定例。
姑娘们最是不肯谈钱的,自然也不会入李纨那般搞众筹,只定了个轮流当东道,每个月固定两次,其他时间愿意加社的随他高兴。再就是发起人探春掌坛,当了社长。一时,各人纷纷开始起别号,评诗的时候总不能一直姐姐妹妹的这么叫。
众人的别号都大差不差,王喜凤依然领了“稻香老农”这个雅号。探春要先开一社,点了宝玉新收到的白海棠花为题。她们作诗不仅限韵,还限时,一根梦甜香燃起来,个个都开始磨刀霍霍。
千难万难,反正难不到她头上,她只是个无情的誊抄机器。
探春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还真是说干就干。当天发请帖,当天定社规,当天就做了东道,这套一波三连,佩服。
一场斗诗,酣畅淋漓。各人都具有极高的鉴赏力,品评起来一针见血,字字珠玑。王喜凤待各人点评完,搜集了大家的诗作底稿拿回去重新整理留底。
经过她设计装订的海棠诗社诗词录,不仅有大字版原诗,还附有稍小字体备注的众人点评妙笔。第一份打样,又与惜春商讨了册子的插图,两人商量着给各人都设计了专属头像画在原诗的左下角,新鲜有趣。又请了探春这个社长并东道做序,作为扉页。
整体设计到位后,抄起来就快了。不过三五日的功夫,诗社众人就一睹了这份海棠诗专刊的真容。众人如何觉得新奇,已是后话。
单说宝玉品完诗,浑身舒畅回到怡红院。恰好给湘云送果子的妈妈在院子里回话。据说湘云问起二哥哥在家做什么,老妈妈说跟姑娘们做什么诗社,湘云当时听了就按捺不住,问怎么没来请她。
宝玉这才发现结诗社竟忘记邀请这位大才。一时急匆匆到贾母跟前,歪缠着立时派人去接湘云。贾母好声好气哄他,如今天色已晚,明日定接了来。这才罢休。
湘云到了,先令作诗。众姐妹以为昨日已将白海棠写尽,不料湘云刷刷就是两首,都是中上水准,宝玉叹服。
湘云成功补入海棠社,第二日便在藕香榭做东道,众人吃螃蟹,赏桂花,作菊花诗。这回的花样更巧,拟了十二个题目自选,忆菊、访菊打头,菊梦、残菊收尾,因着题目新奇刁钻,故不限韵。
这回的诗作因不限韵,更是精彩纷呈,细细读来,口舌生香。别人忙着作诗,王喜凤只来回监场,默默欣赏。别人作完了进入点评阶段,她便开始忙活。惜春和迎春也懒怠作诗,不过一人凑了一首应景,便自发过来打下手,想央了嫂子求情,免她们作诗。
王喜凤是真不擅作诗,可这两位就纯属没啥进取心,怎么可能让她们得逞。
她缓缓劝道:“咱们姐妹们在一处斗诗能有几年?好不好的,都是意趣。以后回想起来,也觉得快活。”
两人拗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便依然给她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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