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时挨得那一下并不重,很快便醒来了。一路赶到法场时正看到人群骚乱中沈听与那有过两面之缘的男子骑马离去,一手按着岔气儿的腹部,脚步急转跟在后面,却被身后的禁军连同路人纷纷赶到一旁留了人盘问。
无奈,李云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听离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远到他再也看不清沈听的身影,远到他再怎么高声呼喊也得不到任何回应,远到连那支冲他们而去的箭,他也没有看清。
人群散去后,李云时浑浑噩噩的在街上游走。
心中一阵阵的空虚,一阵阵的后怕,一阵阵的怨恨。
空虚于往后余生或许再无沈听相伴;
后怕于沈听居然做出劫法场这等胆大妄为的冲动举动;
怨恨于自己,一点点忙也帮不到她。
一阵寒风从衣服各处钻入,李云时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夕阳,不免遗憾,也为沈听担忧,只能心中祈祷她万事无虞,既然跑了,就再也别回来。
阿听,若这是你的决定,即便不能与你成亲,我也祝福你。
回到家的李云时被父亲叫住,看见他面色铁青,想必也是知道了沈听的事情。
“你怎么不看好她啊?任由她胡来,我怎么跟沈将军交代啊?”
“爹,你放心吧,我今天赶到的时候见到了,阿听她不是孤身一人。自有人好好照顾她的。”
李大人见状忧心忡忡道:“云时,你,你不怪听儿抛下你?”
李云时有气无力的说道:“爹,阿听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又何必强留。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望着李云时飘忽着离去的背影,李大人欲言又止,只得深深的叹了口气:“罢了。”
打那以后,李云时精神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好,整日钻在书里。
这日,弟弟云霖来寻兄长,见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小心翼翼的喊道:“兄长。”
李云时闻声放下已在当页停留了半刻的书,见云霖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少有的挤出一丝笑意:“阿霖,今日没去学堂?”
云霖进门道:“兄长忘了,今日休学。”
李云时这才意识到今日休学,这几日沉浸在沈听离去的悲痛中,他早已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来找兄长何事?”
云霖拿出书本乖巧的道:“先生留的功课,来请教兄长。”
有了云霖的陪伴,李云时暂时搁下了沈听的事情。看着他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站在窗外的李父默默的转身离去。
云霖似乎得了父亲的允诺,这几日一直在府中陪着云时,云时大约心里也明白了,父亲担忧自己,才让云霖一直陪着自己。
看着一天天长高的云霖,云时身为长兄,也难免心中自豪。
自打沈听离去,未再得到任何消息,云时心中却时刻惦念。但他也知道二人缘分已尽,往后陪在沈听身边的可能是任何人,都不会是他。而他也在心中暗下决心,若不是沈听,他谁都不要。
又过了几日,李家来了客人。
父亲差人来请了好几次,云时都拒绝了。直到客人离去,李家父母二人一同来到云时书房,告知了他一个对他而言极其不好的消息。
“你好大的排场,今日陆相亲自登门,竟也三番四次请你不得,你这是要我的面子往哪放?”
“云时,娘也要说说你,你爹与陆相同朝为官,平日少不得有往来,你怎么一点不给面子?”
“他与爹同朝为官,又不是与我,我不爱与他们左右逢源。”
“你个不肖子,自从沈听离开,你整日的消沉,我也不管你,我知你对她情根深种,可如今你们无缘了,你还要在这个坑里趴多久?你难道一辈子就靠着对她的记忆过活?”
“对,我就是要靠着对她的记忆过活,十年,二十年,到我死,我也惦记着她,即便我们有缘无份,我也永远保持这份真心。”
“你!”李父抬手就照李云时脸上打了一巴掌,喘着粗气道:“你给我听好了,今日陆相是来替他女儿来定亲的,我已经答应了。那孩子我也见过,虽比不得听儿,但也是不可多得的才貌双全,明日我就将聘礼送去,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
李云时闻言激烈反对道:“我不同意!我与阿听的婚约还在,聘礼一日未还,我就一日是沈听的未婚夫婿!哪里有聘礼送两家的说法!”
“你不同意也无用,你别以为用这套说辞就能吓住我,沈家如今的样子,我看谁敢拿聘礼一事来指责。陆家都不怕,我怕什么!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要是听儿不那么傻,不去劫法场,她也是我认定的儿媳妇。可你也说了,她有自己要走的路,你又何必为了她的路而放弃你自己的路?”
“我不管,我绝对不会娶沈听以外的任何人!您别逼我!”
“由不得你不娶!”
李父朝外面喊道:“来人,给我看好他,不准离开半步!”
之后不论李云时如何叫喊,便再也无人应答,就连门窗也被锁死了。
李云时被关的第三天。
云霖来送饭时,听他说聘礼已经被妥当的送去了陆家。
李云时被关的第七天。
云霖来送饭时,听他说陆家小姐仰慕自己许久。
李云时被关的第十四天。
云霖来送饭时,听他说两家的婚事已经传遍整个皇城。
李云时被关的第二十天。
云霖来送饭时,听他说陆家小姐的嫁衣已经做好了。
李云时被关的第二十三天。
云霖来送饭时,听他说府中一切皆已备好只等成亲那一天了。
李云时被关的第二十六天。
云霖来送饭时,李云时说好阿霖,去给兄长找来刀剃须,兄长马上要成亲了,可不能胡子拉碴的。
李云时被关的第二十七天。
云霖来送饭时,见到了不仅没了胡子,也没了头发的李云时。
端来的饭菜撒了一地。
李家父母闻声急忙赶来时,二人颤抖着身子几欲倒下,几次想要出声指责,却几次都咽了下去。
李云时跪在地上,语气坚定的说道:“爹,我说了,我不会娶其他女子。”
“这就是你的反抗?用伤害自己来威胁我?”
“爹,我不是威胁您,我只是希望您尊重我的选择。”
李父眼中尽是悲痛,颤抖着声音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既如此,便是全然不顾我们的父子亲情了,我李家,容不下你了!”
说罢甩袖离去,他走的很快,仿佛生怕自己慢一步就后悔方才说的这些话。
母亲跪倒在李云时跟前,哭的泣不成声,双手抚上李云时平滑的头部,满是愤恨道:“你就为了一个女人,连你爹娘都不要了吗?”
“娘,孩儿不是不要您,可孩儿绝对不可能娶别的女子。孩儿也是没办法了,若真听您的与不爱之人成亲,往后的人生孩儿定会生活在无止尽的痛苦之中,难道这就是您想看到的吗?”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用这般极端的方式来反抗啊!你爹也是为你好,那陆家小姐各方面都很好,别人求都求不来啊。你连见都不见便用了这么个法子,你让你爹如何向陆家交代”
“父亲为我定这门亲事的时候也不管我见没见过陆家小姐,也没管我是否心悦于她。眼看就是婚期,我还有什么办法?娘,您说,我还有什么办法?”
“云时,你听娘的话,去找你爹道个歉,这亲事找个借口往后推推,推个一年半载的,待你头发长出来了,再行礼不迟。”
“娘,您怎么不明白呢?我是绝对不可能娶她的。”
“云时!你怎么不明白呢?爹娘不是在害你啊!”
“我知爹娘是为我好,只是我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
“你!”
见李云时油盐不进,再说多少都无用。母亲狠狠的在他胸口锤了一下又一下,“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啊!”
任凭母亲如何,云霖看到兄长的目光依然那样坚定。
云霖年纪尚小,不懂得那些情情爱爱,他只是不解,为何兄长要用这样极端不孝的行为来反抗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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