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月同辉

京城天牢的黑暗浓得化不开。

萧景琰蜷缩在角落,手腕上的铁链随着每次呼吸发出细碎的声响。三天了,自从大理寺过堂后,他就被扔进这间连窗户都没有的死牢。没人提审,也没人告诉他父亲和其他萧家亲信的下落。

左相要他们慢慢死。这个认知像毒蛇般缠绕在萧景琰心头。

黑暗中,他摸索着胸前的玉佩——白溪的那半块。触碰到它的瞬间,一丝暖意流过指尖,仿佛那个苗疆少年就在身边。萧景琰闭上眼,回忆白溪临别时说的"我等你",回忆那双映着火光的眼睛...

突然,玉佩剧烈发烫!

萧景琰猛地坐起,扯得铁链哗啦作响。黑暗中,玉佩散发出诡异的红光,照亮了方寸之地。更奇怪的是,他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人用刀剜他的心。

"白溪..."萧景琰捂住胸口,冷汗瞬间浸透衣衫。这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某种生命连结被拉扯的感觉。白溪有危险,而且命在旦夕!

他挣扎着站起来,拖着沉重的镣铐扑向牢门:"来人!来人啊!"

无人应答。

玉佩越来越烫,红光几乎照亮了整个牢房。萧景琰低头看去,惊愕地发现玉佩表面渗出了血珠——不,那不是血,而是一种深红色的液体,正顺着玉佩纹路流动,形成奇异的图案。

图案渐渐清晰——是一轮血月,下面有个祭坛,祭坛上躺着一个人影...

"不!"萧景琰发疯般拽动镣铐,手腕被磨得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他必须出去,必须赶到白溪身边。现在!立刻!

就在这时,牢房外突然传来打斗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钥匙转动,牢门被猛地推开。

"将军!"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来——是亲卫萧九,脸上沾着血,手中拿着钥匙。

"萧九?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萧九迅速打开萧景琰的镣铐,"大理寺少卿李大人刚刚接到密报,找到了证明您清白的证据!左相的人要抢先处决您!"

萧景琰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我父亲呢?"

"还关在刑部大牢,但暂时安全。"萧九递过一把剑——正是萧景琰的佩剑,剑穗上白溪的头发依然完好,"我们得立刻离开京城!"

萧景琰接过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胸口的玉佩再次发烫,红光几乎灼伤皮肤。他眼前闪过一幅画面——白溪跪在一面巨大的鼓前,手腕鲜血淋漓,头顶是一轮血月...

"去苗疆,现在!"萧景琰冲出牢门,无视走廊里横七竖八的狱卒尸体,"白溪要死了!"

萧九没有多问,只是紧跟在后:"马已备好,但城门有重兵把守——"

"杀出去。"萧景琰的声音冷得像冰,"凡挡我者,死。"

......

血月当空,猩红的光芒笼罩着苗疆祭坛。

白溪跪在圣鼓前,意识已经开始模糊。骨刀划开的掌心不断滴血,流入鼓面的凹槽中。随着每一滴血的落下,鼓身就会轻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坚持住,孩子。"青叶长老在一旁轻声鼓励,但声音已经哽咽,"再坚持一会儿..."

白溪艰难地抬起头。血月已经升到最高点,月光如血般泼洒在祭坛上。按照仪式要求,他必须坚持到月亮开始西沉,否则前功尽弃。

但失血过多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惚中,他看见母亲的身影站在圣鼓旁,温柔地向他伸出手。死亡从未如此接近,也从未如此安宁。

"萧...景琰..."白溪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怀中的木鹰。他答应过要等,但他可能要食言了...

祭坛下,苗疆各族代表和朝廷监军程大人都在紧张观望。程大人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时不时看向京城方向——他派去"处理"萧景琰的人应该已经得手了。

突然,圣鼓剧烈震动起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鼓面上的血液开始沸腾,冒出诡异的红雾。围观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喊叫,纷纷后退。

"不好!"岩松长老脸色大变,"怨灵要暴走了!白溪的血不够安抚它们!"

青叶长老扑向白溪,却发现他已经昏迷,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

"另一个!需要另一个双生子!"赤石长老怒吼着看向程大人,"萧景琰在哪?"

程大人冷笑:"叛贼萧景琰此刻应该已经伏诛——"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众人回头,只见一骑如旋风般冲上祭坛山路,马上的骑士浑身是血,手中长剑在血月下泛着寒光。

"萧景琰!"岩松长老惊呼。

程大人脸色大变:"拦住他!"

几名士兵冲上前去,却被萧景琰一剑一个砍翻在地。他策马直冲祭坛中央,在圣鼓前勒马跃下,扑到白溪身边。

"白溪!醒醒!"萧景琰抱起白溪轻飘飘的身体,心如刀绞。白溪的脸色比月光还苍白,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泛青,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太迟了..."青叶长老泪流满面,"仪式失败,怨灵要——"

萧景琰没等她说完,一把拔出佩剑,在自己掌心狠狠一划。鲜血喷涌而出,滴在圣鼓上。

"我是他的兄弟,我的血也一样!"

奇迹般地,圣鼓停止了震动。萧景琰的血与白溪的血在鼓面凹槽中汇聚,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池。血月的光芒聚焦在这一点上,反射出刺目的红光。

萧景琰胸前的玉佩和白溪颈间的玉佩同时飞起,在空中合二为一。完整的玉佩悬浮在血池上方,开始急速旋转,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双玉合璧,怨灵平息..."岩松长老喃喃念出古老的预言,"原来如此...原来需要两人都在场..."

金光与红光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柱直冲血月。所有人都被这景象震撼,跪倒在地。光柱中,隐约可见无数人影缓缓上升,消失在夜空中——那是被超度的亡魂。

萧景琰紧紧抱着白溪,感到怀中人的体温在慢慢回升。白溪的眼睫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白溪虚弱地微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萧景琰喉头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将白溪搂得更紧。玉佩完成了它的使命,轻轻落下,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心中。

光柱渐渐消散,血月的颜色也开始褪去,恢复正常月光的银白。圣鼓安静下来,鼓面上的血迹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祭坛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神迹般的景象震慑。程大人面色铁青,悄悄后退,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朝廷特使拦住了去路。

"程大人,陛下有旨。"特使高举一卷黄绢,"萧家冤案已查明,左相林元辅欺君罔上,构陷忠良,即刻收监问审。萧将军父子官复原职,西南苗疆事务全权交由萧景琰处置。"

程大人面如死灰:"这...这不可能..."

特使冷笑:"左相的亲信已经招供,你们伪造证据构陷萧家,还企图在狱中暗害萧景琰。幸好大理寺少卿李大人及时赶到..."

萧景琰抬头看向特使,认出这是皇帝身边的亲信王公公。老人对他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苗疆各族代表此时也围了上来,敬畏地看着萧景琰和白溪。岩松长老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苗疆大礼:"双生子拯救了苗疆,从今往后,山鬼族与萧家永结盟好。"

其他部族长老纷纷效仿。这一幕让朝廷特使也惊讶不已——多年来朝廷用武力无法平息的苗乱,竟在这一刻化解于无形。

萧景琰扶起白溪,两人并肩而立,接受众人的行礼。月光下,他们的影子合二为一,如同命中注定。

......

三个月后,西南边疆。

萧景琰站在新落成的边关城墙上,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他身上的将军铠甲已经换成了更适合南方气候的轻便皮甲,但腰间佩剑依然如故——只是剑穗上多了几根苗银装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巧如猫。萧景琰没有回头,嘴角却已上扬:"药采完了?"

白溪走到他身旁,将一篮新鲜草药放在地上。他换下了苗疆传统服饰,改穿中原样式的短打,但领口和袖口依然绣着山鬼族的纹样。

"今天的药够军营用一周了。"白溪指着篮子里的几种草药,"这是新发现的,对治疗瘴气热特别有效。"

萧景琰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白溪颈后的胎记上。自从血月仪式后,那个蝶形印记颜色变淡了些,但依然清晰可见。他自己的也一样。

"京城来信了。"萧景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父亲说朝廷已经批准在苗疆与中原交界处设立互市,允许两族自由通商。还有,那些被流放的萧家旧部,下个月就能回来了。"

白溪微笑:"长老们也很高兴。第一批去京城学医的苗疆少年已经出发了。"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苗寨和新修建的边境集市。这里不再有战火,不再有仇恨,有的只是两族百姓忙碌的身影和孩子们的笑声。

"对了,"萧景琰突然想起什么,"王公公临走时告诉我一个秘密...关于三皇子的。"

白溪挑眉:"什么秘密?"

"三皇子颈后...也有一个蝶形胎记。"

白溪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是说..."

"我们可能还有一个兄弟。"萧景琰轻声说,"当年被分开的,也许不只是我们两个。"

白溪沉思片刻,摇摇头:"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是我们共同守护的这片土地。"

萧景琰同意地点头。过去的谜团或许永远无法完全解开,但未来掌握在他们手中。

夕阳西下,为两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他们之间那不可言说的情感,如同深埋地下的泉水,静默却永不干涸。在世人眼中,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是连接中原与苗疆的桥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每年血月之夜在双生泉边的相会,那些未出口的话语和克制的触碰,意味着什么。

"该回去了。"白溪拿起药篮,"今晚还要给士兵们换药。"

萧景琰最后望了一眼远山,转身跟上白溪的步伐。两只手在行走间不经意相碰,又迅速分开,如同他们的命运——时而交织,时而平行,却永远向着同一个方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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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同辉
连载中落笔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