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悠然走进十九班教室,他气喘吁吁赶到学校时,已经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正赶上第一堂课下课。
市一中学风浓厚,即便是下课,也没有多少人在休息,大家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刷题。
江悠然走进十九班教室,他觉得安静的教室里似乎掀起了一阵骚动。
江悠然摸不着头脑地来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前排的陈旻立刻转过头来:
“然哥,听说你昨天晚自习没来是去看流星雨了。今天早自习也没来,你可真是勇啊。”
陈旻这人平时大大咧咧的,跟所有人都能聊得开。据他自己说,凡是有某方面特长的人,都会在名字后边加个“哥”以示尊重。
不过标准不唯一,这特长可以是数学,物理,其实也可以是脸。
江悠然心想,呵呵,这次还真不是我故意要翘的吗。
被中年男人揍过的胸口还隐隐作痛。他有点提不起精神,就干脆趴在桌子上装死。
江悠然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江悠然闷闷的声音从手臂底下传出来:
“我说了别烦我。”
那人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江悠然的耳边响起一个的声音。
“同学,这是我的位子。”
江悠然迷迷糊糊一抬头,正对上一张年轻帅气的脸。
那人背对着窗,整个人的轮廓都沐浴在清晨的金色阳光里,浑身上下连发丝都在发光。
江悠然微微眯着眼,有点迷茫地问道:
“这不是我的位置吗?”
陈旻在一旁说道:“然哥你上午没来不知道,这是七哥,从别的学校转过来的。”
江悠然往旁边一看,果然自己那张凌乱书的课桌都被往窗边挪了挪,难怪今天胳膊底下没书硌手。
全班就他和陈旻没同桌,陈旻因为话太多,早就被玲姐规定只能单人坐,把新同学安排给自己坐同桌似乎没毛病。
“抱歉啊,”江悠然挠挠头,起身往旁边的凳子坐下,可屁股刚挨着板凳,十九班“小灵通”周濛就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了。
周濛是他们物理老师周云松的儿子,平时同学们出于搞怪的心理都叫他“周公子”。这位周公子有事没事总会被老爸抓到办公室里做题,跟各科老师都走得近。老师有什么消息也都是由他这扩散出来的。
“江悠然,去趟年级办公室,玲姐找你喝茶呢,快去快去。”周濛边说边用手势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悠然预感大事不妙,比起去教室对面的那个任课老师的根据地,他其实更怕进那个年级办公室。
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因为那是教务主任聂伟的办公室。
教务处处长聂伟是刚升上的处级干部。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未老先秃的主任铁了心要在高三这一年狠抓成绩,向各界证明他的能力。
如果单就知名度来说,他这教务处主任做的是卓有成效。
听说有一次考完试,楼上有个班为了放松,看了场电影,这本来是件正常不过的事儿,也是经过班主任同意的,可偏被在走廊里巡视的聂伟撞见了,当场就把电影关了,还把那个班的的班主任——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说的都快哭了。
从这件事以后,聂伟“聂处”的名头不胫而走。
江悠然也领教过这“聂处”的实力。
有一次,陈旻和江悠然闲着无聊,两人就花了半天功夫用橡皮做出了一整套象棋,在纸上画的棋盘横平竖直。那天晚自习,两人正“杀”得性起,陈旻的表情忽而凝重了起来。江悠然迷惑地看着他: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陈旻咽了咽口水,艰难道:“你看左边。”
江悠然心中警铃大作,慢慢地转过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中年男子的脸紧贴在窗户玻璃上,杀气腾腾的眼神似乎能把人秒得连渣也不剩。
教务处主任聂伟将晚自习摸鱼的江悠然和陈旻逮个正着,先是将他们二人提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骂,声音大的整栋楼都能听见;再罚他们一人写了一份一万字的检讨,周一两个人在飘扬的国旗下花了半小时才磕磕巴巴地把检讨读完。
那间办公室坐落在教学楼的最西头,江悠然越往那头走,走廊上嬉笑玩闹的同学就越少,等到了办公室门口,空荡荡的走廊上就只有江悠然一个人了。
足足做了三十秒的心理建设,江悠然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去了。
办公室的气压很低,似乎连空气都停滞了。
小小一间办公室里,竟然同时坐着十九班班主任陈玲,高三年级部长汪伟,江悠然的母亲李翠萍三人!
《学渣生存指南》
第一条不出现在任何可能有老师出现的地方,如不能避免,请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江悠然一直把这句话当作座右铭,于是他上课从来只坐后排,天塌下来也不会主动往办公室里走一步。
可是在这三个人虎视眈眈的凝视下,让江悠然简直无处遁形,由衷地产生一种原地升天的感觉。
“磨刀霍霍向猪羊”、“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江悠然语文不及格,绝命诗此刻却应景地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蹦。
“其实我早上迟到是因为,”江悠然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这话如同一滴水进了热油锅,狭小的办公室里立即炸开了花。
——江悠然,你开学考是班级倒数啊,语文还能凑合——至少都及格了,可你这数理化三科加起来考的分有你岁数多吗?
——填空题不写答案,写“有没有分,我很在意,给不给分,你的权力,跪求老师给分”什么鬼话,这是不尊重老师知道吗,这是陈玲翻看着江悠然的开学考试卷,眉头皱的快成东非大峡谷了;
——江悠然,你翘晚自习早自习,这已经算两次严重违纪了你心里没数吗?
这是教务处处长愤怒的吼声;
而李翠萍女士却一言不发,只是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双手抱胸,一副“回家再慢慢收拾你”的样子。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四个人一齐看向门口:
那个临出门给江悠然塞纸的年轻警察站在那里,手上还拎着一个书包,满脸大写的尴尬。
刚才他在外面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就自己推门进来了。
江悠然一看,觉得那书包看着真眼熟。
今天江悠然从公安局出来,觉得身心都无比轻松,原来这轻松不是心里感受,而是自己没背书包?!
小警察看看脸色不太好的李翠萍三个人,又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一脸垂头丧气的江悠然,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他伸手拍拍江悠然的肩膀,说道:
“这位同学今天见义勇为,协助警方制服了一件性骚扰案的嫌疑人。只不过这孩子急着上课,书包落公安局了,还是一位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的女同志提醒我,说他穿的好像是一中校服,我就找到这了。”
警官将书包递给江悠然,眼神示意江悠然快走,自己来跟家长老师解释,
江悠然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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