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浑身发冷，不敢去看霍远的表情，只得向窗外看去。
窗外忽然开始下浓黑色的雨。
宋韫疲惫地闭上眼，一滴泪顺着脸颊划过。
他出生二十二年，还存着记忆的有八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但是此刻茫然极了。
为什么他不是普通人类？
如果他是个普通人，或许就能在这样一间温暖的房间里，靠在某个人的怀里小憩，不管窗外黑雨浇透火把，更多的尸虫涌入房间。
至于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了，只要是活的、暖的，就好。
“我想回基地了，我觉得来这儿是个错误的决定。”宋韫说着，从霍远身下钻了出去，从贴身的口袋里翻出来那张照片。
“研究刚刚起步，人类的希望应该在实验室，顾云生元气大伤，杀他的事情还可以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宋韫白皙的手上落上一只尸虫，紧接着，他掏出打火机，把那张照片点燃。
“你烧她干什么？！”霍远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既然没有养过我，就和陌生人没有区别，我找她没有意义，我承认是我被不理性驱使了。”宋韫眼中有点哀伤。
“宋韫，你很不正常。”霍远拧眉，正要拉过他，这时，整个大地忽然开始剧烈震荡。
头顶的黄水晶吊灯发出清脆撞击声，柜子上的花瓶书本噼里啪啦全部掉出来砸在地上，宋韫看着烧了一半的照片，巨大的怨念冲向他的脑海。
“跑！”霍远拉了他一把，他却呆愣愣站在原处。
宋韫听见一个女人痛苦悔恨的哭声。
毁灭人类！
毁灭人类！！
毁灭人类！！！
宋韫僵硬地摇头，踉踉跄跄被拽着下楼。
台阶在黑暗中又高又陡，他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那是唯一的热源。
可是他的腿已经不听使唤。
宋韫感觉自己的腿软绵绵的，像面条一样使不上力气，眼看着就要朝前栽下去。
幸好有霍远在前面，还能垫一下……
宋韫跌下去之前，认真地想道，下一秒被一把捞起，抱了起来。
广场上聚满了地震出来避险的人，宋韫最后一眼看见火把的光亮，随后坠入梦境。
梦中同样火光幢幢，一场大火熊熊燃烧吞噬整个小镇，他却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潮湿和冰凉。
像他记忆中长达十几年的空洞一样充满违和。
两道稚嫩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
“我特别恨人类，人类对我们做的事情，足够他们灭绝一万次。”
“什么是恨？”另一个男孩问道。
什么是恨？
宋韫像是那个提问的小男孩，茫然地承受着一切，在窒息般的沉默中逐渐缺氧，好像想不到回答就会失去呼吸的资格。
毁灭人类……
这四个字浮现在脑海中如同救赎，宋韫瞬间感觉无数液体涌入自己的肺，明明他不是鱼，但是这些液体像空气一样，让他得以喘息。
“咳咳！”宋韫猛地呛醒了。
霍远第一次从宋韫的这双眼睛看到了恐惧。
真正脆弱无助的恐惧。
宋韫手边是喷泉池粗糙的人造石质感，他仰头看向霍远，在人群笼罩下，那黑虫消失了。
他不自觉咬住嘴唇。
霍远站得离他很远，二十公分的距离。
宋韫知道自己不应该依赖任何人，可是他又觉得这样的距离有点难以接受。
霍远甚至没看他，转头看着通讯器上的消息。
宋韫轻拽他的衣摆。
“快来了吗？”
“马上。”霍远低头看他，觉得他一个人坐在石头上，特别孤单特别冷，伸手想把他抱过来。
宋韫站起身。
没想到男人的手又中途收了回去。
霍远一想到自己又被他骗了一次，被他骗了一次又一次，就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从踏入军校大门的那一天，他的人生信条就是，不容欺骗。
所有想要通过欺骗他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都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是他总是拿宋韫没有办法。
宋韫腿发软，自己都站不稳了，但还是站在那，也不看他。
“霍上将，回到基地，我会专注研究，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情了。”宋韫说道。
他不想毁灭人类。
“嗯，是你的自由。”霍远没看他。
“回去之后，我想把感情生活稳定下来，过普通人的生活。”
宋韫觉得自己头还是很疼，但是脑子反而十分清醒，他抬头看着霍远的侧脸。
“我完全尊重。”霍远回过头，两人视线一触即分。
宋韫沉吟片刻，说道：“我想了几个人选，你有推荐的吗？”
“……”
霍远锋利的视线如一把刀，如果化为实质，恐怕要将宋韫千刀万剐。
“你当我死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周围景象完全改变，两人猛地被拽入那半张焚烧了一半的照片中。
“霍远！？”宋韫在混沌黑暗中抬头四处张望，下一刻忽然置身人声鼎沸之中。
梦中被大火焚烧的小镇美丽繁华。
每个人都穿着复杂美丽的衣裙，只有宋韫的衣服已经被黑雨打湿，站在街面上狼狈格格不入。
面前的半空中浮现那本书封面一样的英文字体，写着：焚毁前一天。
“孩子，你从哪来呀？怎么瘦弱成这副样子，好心疼哟。”一个中年妇人拉住了他。
宋韫下意识躲了一下：“我……女士，您有没有看见一个个子特别高的人类？”
另一边，霍远气喘吁吁挣脱了十多个缠到自己身上的吸血鬼。
“操！想喝老子的血是吧！”
“谁把这个人给我找来，我就给谁喝！”
mu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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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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