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照进透明的大玻璃窗，慵懒地洒在靠窗边的一张张白色小圆桌上。
铜铃铛随着客人推门而入叮铃作响，咖啡独特的香醇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舒缓的音乐，人们小声的交谈声，翻书声，软软的键盘打字声，以及林晴榆拉开椅子时，椅子与木地板摩擦发出的吱呀声。
这里是温盈睿的识海空间。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黑色学生头女孩坐在林晴榆对面，她一脸疑惑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又转头看见了玻璃窗上映着的自己。
女孩脸色很差，眼下青黑，唇色发白，虽然校服宽大，但从她过于细的手腕能看出她的身体十分瘦弱。
林晴榆坐下后没有立刻开口问话，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浅浅喝了一口，被苦得皱了皱鼻子。
没想到027居然喝过味道这么纯正的黑咖啡。
口中满是苦味，林晴榆舔了舔唇，一脸从容地放下杯子，她故意没控制力道，杯子与杯托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吸引了对面女孩的注意力。
“怎么......可能？”女孩像是才反应过来，她猛地起身再次环视周围，脸上的不可置信逐渐变成着急，“为什么？怎么会......”
从女孩的反应中获取了重要信息的林晴榆立刻整理好了措辞。
“你好，温盈睿。”见温盈睿朝她看来，林晴榆露出了充满善意的微笑，“我来自穿越局，特地安排了这次见面，是有几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听见‘穿越’二字，温盈睿瞪大了眼。
“是你搞的鬼！”她绕过桌子，上前两步想按住林晴榆的肩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倒在地，林晴榆脖子上项链挂着的棣棠花闪了闪光，是027动的手。
在十分钟内，温盈睿的识海空间是属于027的领域，在他的操控下，温盈睿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变回了尚未穿越前的普通人。
她的傲气、锋芒、自信、所有因常年站在高处俯视众生所在心中建立出来的一切，全都跟着她一起摔在了地上。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充满冰冷的世界，她全身上下的病痛也回来了，贫穷回来了，恐怖的社会回来了，所有她不想接触的一切都回来了。
她又要回去那该死的学校，读那些因为经常住院，导致跟不上学习进度而变得晦涩难懂的书。
她又要去面对父母的叹息，他们的哭泣，忍受他们不停因钱的事情的吵架，看着他们因一时付不了医药费而抛弃自尊对医生下跪。
她又要回到死亡的边缘，站在悬崖边，在跳与不跳间，在乐观与悲观间，咬着牙，忍着痛，一刻不停地挣扎，
“别害怕。”
温柔的声音把温盈睿从黑暗里拖了出来，林晴榆维持着微笑，朝一脸绝望的温盈睿伸出手：“你若肯配合我，我不会伤害你。”
“我凭什么要配合你？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尽管受挫，尽管崩溃，温盈睿语气依旧带刺。
她已经多少年没对任何人妥协过了，这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无法接受，哪怕意识受到影响，心底明白应该配合，她依然固执地坚持着。
面对林晴榆的帮助，温盈睿丝毫不领情，直接无视了林晴榆朝她伸出的手，自己爬了起来，大步用力地坐回了餐椅上。
很显然，她虽然嘴上说着不配合，但并没有转身离开的意图。
林晴榆笑着收回手，坐下拿起咖啡杯，装模做样地又喝了一口。
甜的。
口感丝滑，加了牛奶，还有焦糖的味道。
“我当然不会杀你，毕竟你并不是什么值得我出手的人物。”林晴榆嘴角微微上扬，淡定地放出大招，“既然你不肯配合我，那我就回去了，万灵大陆的事，你就当是做了场梦吧。”
她放下杯子，起身就走，温盈睿如她所料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臂，身体羸弱的女孩没什么力气，尽管用尽了全力还是抓不住林晴榆。
双手被林晴榆挥开，她恐慌极了，急忙喊道：“我愿意配合，你别走！”
喊得如此大声，周围人却对她恍若未闻，这诡异的情况让温盈睿更加害怕，让她有种被全世界隔离的感觉。
见林晴榆回到她对面坐下，温盈睿微微松了口气，她紧张地问道：“我配合你，你会送我回万灵大陆的对吗？”
“看来你想通了。”一个文件夹突然出现在林晴榆手中，她微笑道，“你帮助我完成工作，我当然也会帮助你。”
不管是刚刚将温盈睿掀开，还是这个能展现她拥有神秘能力的文件夹，都是她之前跟027沟通好的，一点威慑温盈睿的小手段。
之所以选择入侵温盈睿的识海空间，除了自保以外，林晴榆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从温盈睿口中确认骸柔的生死。
其实问一句‘你是否杀了训灵山庄的大小姐骸柔’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样直接地、带着强烈目的性的询问，只会让被询问者感到不安，从而引发各种情况。
比如对方会因产生逆反心理而撒谎，又或者会被对方不停地反问，且对方执着地想听到答案才肯配合回答。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询问者就会落入下风，再想强势起来让对方好好回答问题将变得十分困难。
温盈睿因穿越的经历性格变得不羁，想让她乖乖配合，必须找对方法。
林晴榆翻开平放在桌上的文件夹，里面是写满了数据代码的纸质文件。
看不懂的文字让温盈睿更加紧张，她放在圆桌下的双手紧握着，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温盈睿，于2019年穿越进万灵大陆这本小说，占据了一个小乞丐的身体，对吗？”
“是的。”温盈睿点了下头，话音因过于紧张而有些颤抖。
“这4年，你救下了许多书中的重要角色，其中包括男主宫绝刹，女主月影歌，神兽白狼，商人王富，对吗？”
“是的，除了那个商人，那个商人我没见过。”
“感谢你的诚实。”林晴榆抬头朝温盈睿一笑，笑容里带着不明意味。
用林晴榆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适当的诡异’，属于她职业笑容的一种，这一笑往往能起到一些令被询问者感到被看透，从而减少撒谎可能性的作用。
“你剿灭了万灵大陆里最强大的反派组织训灵山庄，杀了许多重要角色。”
林晴榆的视线回到文件上，她继续问道：“其中包括山庄主人骸霖，山庄长老骸鬼、骸晋，还有庄主的女儿骸柔，对吗？”
林晴榆那一笑确实让温盈睿更害怕了，她心想这莫名多出来的‘商人’或许是对她的某种考验，想到这，她立刻语速极快地答道：“骸柔我没有杀！”
“哦？为什么？”林晴榆表露出适当的好奇，“她也是反派，不是吗？”
“她是个可怜人，本身并不坏。”温盈睿解释道，“我本想杀她，但是她的契灵阻止了我，那个灵体告诉我，她是个善良的人，是被庄主逼迫才和她建立的契约
训灵山庄每个灵体都过得很惨，都这么惨了，那灵体还帮她说话，可见她平时是很善待她的契灵的，所以我就没杀她。”
“我明白了。”林晴榆没再多问骸柔的事，她翻开下一页文件，“这几年你获得了许多神器，其中包括血焰巨剑、碧落三棱刺还有灭契剑，对吗？”
虽然疑惑林晴榆为何每个问题都带着考验，但温盈睿不敢问，只是答道：“我没见过碧落三棱刺。”
“一把青蓝色的刺刀，是训灵山庄庄主的武器。”这可是关键信息，林晴榆确认道，“你确定没见过？”
“这......我想一下。”温盈睿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他好像是拿着把刺刀......是不是三棱刺我不记得了，但那把刺刀不是青蓝色的，我很确定。”
林晴榆沉默了几秒，感觉没必要再问什么了，她正要合上文件夹——
“对了！”温盈睿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骸柔！她当时也拿着把长刀，但没出鞘过，我记得鞘好像是蓝色的，但当时她缩在暗处，我也不太能确定，也可能不是蓝色的。”
怕林晴榆不相信，她又急忙说道：“我把知道的都说了，绝对没有隐瞒。”
骸柔没死，还得到了本属于庄主的武器。
看来已经没必要去找月影歌了。
林晴榆叹了口气，这个在书中只出现在短短几行字里的骸柔，她根本不知该从何去找。
在书里，骸柔的性格、人生经历、和多少灵体结了契、和训灵山庄里所有人的关系，全都一句未提。
这就意味着骸柔是否危险，若是危险的话会危险到什么程度，还有她是否会为训灵山庄死去的人报仇，又或者对山庄被剿灭一事毫不在意等等，她全都无法得知。
毫无线索，如果硬着头皮以半山腰被屠杀的村寨为中心一点点往外搜寻的话，根本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找到，说不定直到故事结局了都找不到。
但如果真的只剩硬找这个方法可行，那就找，一寸寸地找。
前行困难，但绝不可能放弃前进，在林晴榆看来，找到蝴蝶，相当于救下了一个人的来生，蝴蝶误入这个世界并不是她的错，她不该被小世界的规则所束缚，而是该回到真正属于她的规则中去。
既然已经接下了这份关乎人命的工作，那她就必须尽全力去完成。
优雅宜人的现代空间缓缓褪去，轻缓的音乐逐渐消失，清甜的橘子味覆盖了空气中咖啡带着焦香的微苦气味。
林晴榆离开温盈睿的识海空间，在脑中展开那张巨大的地图，瞬间感觉心里比黑咖啡还苦，虽然内心坚定，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一句。
027说的没错，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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