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灯光昏暗,黑色帽檐投下的阴翳把诺里斯的眼睛都遮盖得严严实实。
老板看不透眼前的beta,甚至没法判断这件事对他来说重不重要。
老板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他脏兮兮的脸上再次绽放出近乎谄媚的笑容:“没问题啊没问题,如果你能做出来的话,绝对没有问题!”
许落白没再说话,抽出老板打印出来的图纸与需求,径直到二楼去研究。
许落白还在校的时候,不仅把飞行器的驾驶这门课名列前茅,机械理论的相关课程也几乎全是满分。
没什么特别的因素,只是修理与维护飞行器太昂贵,他干脆自己上手弄,能省下不少钱。
只是这次的订单听起来多少有些天方夜谭,许落白最后一次驾驶的飞行器,引擎的构造为九核内聚十八核外聚——那已经是A级飞行器了。
彼时的帝国,最先进的军舰南河三星所使用的引擎也只是十二核内聚二十八核外聚。
五年时间,许落白也不知道帝国的技术有没有革新突破。
但试试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他的确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许落白看得认真,楼下的老板也没上来打扰他,如果不是光脑的信息提醒,他说不定等天黑了都不知道。
他拿出陈旧的光脑看了一眼。
【爸爸:少将回来了。】
许落白紧锁的眉心舒展开,一种说不出来的眩晕占据了整个大脑,让他差点没能握住手里的光脑。
他每次出门都会准时回去,因此管家从来没他发过消息,他也从来没有打开过光脑,直到现在,被永远留在机械里的数据提醒,他才终于想起被刻意抛之脑后的关联——
诺里斯,他手里光脑注册人的名字,也是……管家的孩子,在五年前,牺牲。
许落白攥紧光脑站起身,糟糕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涌进大脑,明明中午也没吃多少,到现在也该消化完了,但他还是生出浓烈想吐的**。
他是那场毫无意义的战争里唯一的幸存者,可那算幸运吗?
不。
那是极端的惩罚,为他的轻狂与天真。
**
段舟彦的住宅附近严禁非登记飞行器出没,公共飞行航道最近的一站也要至少半小时的步行路程。
许落白看着电子屏幕上早超过规定的时间,加快出站的步伐,只是他还没跑出几步就看见了S开头的飞行器。
他不得不庆幸,还好帽子和口罩在出来之前就已经丢掉了。
急匆匆的步子停了下来,许落白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那架飞行器。
段舟彦坐在飞行器的后排,他身上还穿着没换下的军装,脸色阴沉,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alpha的感官敏锐地可怕,他降下窗户,侧目看驻足在不远处的许落白:“要我请你上来吗?”
许落白只好一步步走过去,拉开舱门坐进去。
S级飞行器内里很宽敞,他有意离段舟彦远点,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另外一边舱门上。
“许落白。”段舟彦几乎要被气笑了,他合上手里的文件,磨着口腔内侧里的尖牙,阴恻恻地问,“刚刚怎么不跑?”
“……”
许落白垂了垂眼皮,不说话。
瞧着beta这股子爱答不理的劲儿,段舟彦就想起来瓦谢尔的挖苦,他心里怄气怄得要死,一张脸还绷着,不肯表露丝毫。
许落白不想和他说话时,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说一个字,段舟彦窝火的厉害,冷笑着威胁:“许落白,毕业典礼。”
“我跑了你就开心了?”许落白终于掀开眼皮看了alpha一眼,反问,“需要我下车给你表演一次吗?”
明明要人说话的是他,被人戳了肺管子气得肝疼的人也是他:“你敢!”
易感期刚刚渡过,在被标记的对象面前,alpha的信息素并不稳定,因为情绪出现了短暂的外泄。
熟悉的压迫感让许落白浑身僵硬,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厌烦,不算明显,但却足够段舟彦看得清楚,让隐忍的情绪彻底爆发:
“你生什么气?许落白,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是你违反了规定——”
段舟彦拽住许落白的胳膊,强硬地把人从舱门边扯过来,极力压抑着怒意,低吼着质问:“你凭什么生气?!”
去年他就开始逐步放松许落白的活动范围,但只有一条从始至终都没变过——许落白必须在晚上七点半前到家。
谁也不知道在超出时间的两个小时里,段舟彦到底在想什么。
明知道许落白被剥夺了身份,也清楚知道他绝不可能离开首都星,却仍旧……惴惴不安。
那些压抑的害怕,近乎杞人忧天的怀疑,说到底,也只是因为段舟彦知道如果有任何机会和选择,许落白都不会留在他身边。
alpha靠得太近,近到后颈的腺体仿佛又一次被注入浓郁的信息素,带来强烈的胀痛感。
许落白凝望着段舟彦湖绿色的眼睛,仿佛能看清里面写满的愤怒。
可是他愤怒什么呢?
兴许囚笼里的宠物有自己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手里的光脑攥得太紧,边缘磨得不那么锐利的棱角嵌进掌心的纹路里,钝钝的疼。
许落白慢慢松开手,把光脑放在了段舟彦的膝上。
alpha湖绿色的眼珠转动,视线扫过光脑:“……你什么意思。”
“不满意吗?”
首都星内,光脑近乎完全等同于通行证,任何公共设施,通行工具,都需要光脑才能使用。
许落白的光脑早在审判结果确定时被剥夺,如果不是管家把诺里斯留下的光脑给他,他根本无法出行。
“我想参加毕业典礼,需要付出什么,你直说吧。”
善意与优待最后都会成为明码标价的昂贵之物,许落白不会再天真,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例外。
“许、落、白!”
许落白不理解alpha为什么是这样的神情。
明明拿罗斯和朱迪的事情谈条件的人是他,现在生气的人也是他,好像从最初的错误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对错难辨别、纠缠不休。
“滴。”
自动航行结束的提示音打破凝滞的气氛,舱门被轻轻敲响,老管家罕见的没等到应许就直接拉开了舱门。
“少将,许先生,”温和得体的老人仿佛完全察觉不到飞行器内的剑拔弩张,“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他注意到段舟彦膝上的光脑,动作自然地拿起来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是诺里斯的遗物,就算是段舟彦也无权干涉使用权。
那点没什么意义的争端还没演变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就被从天而降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再多的火气都哑了火,半点热气都没剩。
许落白看了眼微笑着老人,默不作声地挣开段舟彦的手,下了飞行器,小声问:“晚餐吃什么。”
管家笑眯眯地报菜名:“姜丝土豆,辣椒芯炒辣椒皮,土豆姜块红烧肉……”
许落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真的有红烧肉吗?”
管家的脚步顿了下,偏头看他:“应该吧,应该有的,绿毛龟怎么会那么坏呢?”
绿毛龟没那么坏,但指挥绿毛龟的人就不一定了。
许落白自知理亏,敢怒不敢言。
段舟彦被两个人丢在身后,他盯着许落白的背影,心梗的感觉更强烈了。
许落白能对任何有好脸色,唯独除了他。
**
alpha的易感期刚过,许落白知道没什么意外,这几天应该不会再做,吃完饭后没什么抗拒地就回了房间。
这几年里他的作息被养得健康的过头,这会儿早过了平时睡觉的点,他挨着床坐着,没一会儿就困的不行。
段舟彦处理完点琐事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beta坐在床边,脑袋靠在床头上,软蓬蓬的头发都被压实了,衬得那张脸更瘦、更小了。
时间好像在他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像凝固的琥珀,把许落白永远冻结在过去。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床头柜上一盏小灯亮着,暖黄的,映在许落白的脸上,把那张总是苍白冷漠的脸也暖的有了点人情味。
段舟彦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缓慢蹲在床边,他的手抬到一半,又停住。
房间里太安静,安静的到他舍不得扰碎这片安宁。
静谧温馨的环境总容易让人变得软弱,段舟彦也不例外。
他有那么点后悔,后悔自己的伪装着靠近,又后悔没能一直装下去。
如果许落白会喜欢那个虚假的段舟彦,那好像装上一辈子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许落白其实没有睡着,但如果“醒着”的话,或许又要和段舟彦发生些毫无意义的争端。
他今天的确有点累了,连敷衍应付的力气也提不起来。
只是他没想到段舟彦竟然看了那么久,久到许落白差点真的睡着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假装醒来,毕竟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他可不打算委屈自己陪着犯病的alpha熬一整晚。
思考间,一双手攀上他的后背,小心把他抱了起来,随后妥帖地放在了床上。
许落白听见一声细微的“咔哒”声,透过眼皮传进眼球的光亮变得更微弱。
段舟彦轻手轻脚地上/床,他侧躺着,伸手把许落白环住,脑袋也跟着埋在了beta的脖颈里。
alpha短硬的头发若有似无地扎在耳后一片的皮肤上,痒痒的,很不舒服,许落白想动,又怕对方借着这个生事,只好忍耐着不动。
他本来以为会很难睡着,可听着段舟彦平稳的呼吸声,困倦不知不觉地浮现。
控温系统自动调节着室内的温度,对正常人而言刚刚好的温度,对许落白来说有点低了,睡得久了,手脚都开始发凉。
他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往暖和的地方向靠近,没一会儿半个脑袋都埋进了硬邦邦的热源里。
段舟彦闭着眼,熟练地圈住投怀送抱的许落白,任由beta把冰冷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肚皮上取暖。
只有这种时刻,段舟彦才能自欺欺人地认定许落白也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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