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漠青家客厅里有一座14英寸的纯手工打造的德式赫姆勒机械落地钟，是李意深在外出差时买来送寻漠青的。
45kg，从国外往国内运，费时费力，但是李意深总是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走到任何地方，遇上任何看上眼的东西，马上买来送寻漠青。
这座钟原本是24小时整时报时，被寻漠青调成晚11点至7点。
音乐准时响起，11点了。
悠扬的乐声在沉默压抑的空间里传播，变成了一道提示音，一道催命符。
李意深僵硬地松开寻漠青，艰难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没有办法挤出笑容来了，连空气进入喉咙都觉得有些往下沉坠拉扯的痛。
过了好半晌，他才生硬地说：“很晚了，你先休息，我今天回去睡。”
寻漠青像是没读懂他显而易见的情绪，只是说：“太晚了，你去你那间睡。”她家里有一间从前李意深常住的卧室，已经很久不用。
李意深点头，并没有拒绝，他勉强笑了笑，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说：“这次转机是在维也纳，我给你买了些巧克力，你明天上班可以分给同事，我都让人分装好了。”
说着，他就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开始往外拿，这个行李箱是尼斯新买的，装得都是他买给寻漠青的礼物。
他拿出一幅裱了框的小油画，画的是喜小乐，“这是在集市乱逛的时候，请一个只画小动物的老奶奶画的，你可以送给小满姐。”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复古香水瓶，“埃兹植物园山脚下买的，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这个味道，你试试，不行的话就扔掉。”
他拿出一小瓶酒，“这款橘子酒我试了一小口，你肯定喜欢。”
他拿出一款标识显眼的包装盒，是包，“你上次说没买到要等，是这款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买对了。”
他拿出一个玻璃小罐，“这种鹅肝酱我也买了一些，送朋友同事都可以。”
他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项链盒，“这个我觉得很适合你，马上夏天了，你戴上一定好看。”
“还有这个……”
“小深。”寻漠青忽然叫停，“别弄了。”
李意深好像没听见：“尼斯的画廊好像还不错，你肯定比我清楚，下次我们可以和爸妈一起……”
“李意深！”
机械钟运行的声音滴滴答答，李意深缓缓站起来，转过身，面向寻漠青站着，他眉眼里的无措与疲惫一览无余，手里还拿着没有介绍完的礼物。
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他以为她看见会高兴。
这和他想象得不一样，怎么办，李意深真的不知道，他只晓得自己又搞砸了。
那尊至今仍放在家里的泥塑、当着他面的握手、半夜发来的暧昧微信……
李意深想装作看不见、听不到、不在意，他真的很努力了。
寻漠青不想结婚，好的，他不再提一个字。
寻漠青不想家里人知道，好的，爸妈再怎么旁敲侧击他都装聋作哑。
寻漠青和好朋友聊天不想他听，好的，他乖乖出去遛狗。
寻漠青没让他进餐厅包房，好的，他一个人在大厅吃她点的餐也不错。
寻漠青可以有一万个要求，李意深可以说一万次“好的”。
他只是觉得，可不可以直接和他讲清楚呢，可不可以告诉他，她到底想要他怎么做，只要不分开，一切都可以，他真的可以，他没有觉得委屈。
“对不起……”李意深垂着眼道歉，想继续说一些话来缓解气氛，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寻漠青往前走了两步，她握住李意深一只手，很凉，明明屋里这么暖和，她声音很稳很慢：“我和他没再见过面，今天是意外，跟着他老师一起来的。”
她没解释微信那句话，怎么解释都有些不妥，或者说本就解释不清，只用一个“意外”敷衍概括。
李意深反握住寻漠青，他想说“我不是因为何淙也”，但明明的确是，向来不灵巧的口舌在这种情况下更是笨拙，他只能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承认说：“可能太累了，是我情绪不好。”
“不用道歉。”寻漠青摩挲着李意深右手虎口的位置，好似安抚，“好好休息吧，这么晚了。”
李意深点头，没再说什么，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寻漠青回头看了眼一大箱礼物，默了半晌，还是回房休息了。
明天还有重要工作，哪里有时间精力匀出来想什么你情我意。
早七点，落地钟的音乐准时奏响，寻漠青起床后发现李意深已经走了，昨天拿回来放他个人物品的行李箱不在，卧室干净得像是没人睡过。
要不是茶几上整齐的摆着他带回来的礼物，寻漠青会以为他还在尼斯没有回来。
但也就过了几分钟，寻漠青刷牙的时候，李意深微信问了句“醒了吗”，寻漠青回了个“嗯”后，他的电话马上打过来了。
接通，李意深上来就问：“有没有头痛？厨房里我炖了梨汤，你和阿叔都喝一点，早餐我也订了，十五分钟后就到。”
寻漠青：“嗯，还好，看到了，一会儿就喝。”
“学校这边临时有点事情。”寻漠青没问，但是李意深也主动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么早他不在，“阿叔下午的飞机，我去送吧。”
寻漠青说了句不用，问他：“你忙完了就休息，昨晚睡了几个小时？”
那边默了两秒，闷声道：“我不累。你昨天喝了不少，别开车了。”
寻漠青的助理，代驾，实在不行滴个专车，怎么不能送？
但是听李意深的声调语气，寻漠青怎么都说不出口拒绝的话，“好，你来吧。”
下午，寻漠青还是没让李意深开，Joshua开，她坐副驾，李意深被她赶到后面和寻炳华坐一起。
Joshua明显是有点紧张，他接触寻漠青的私人生活不多，何况后面坐着是当今画坛著名的国画家寻炳华，Joshua开得很慢，求稳。
寻漠青在副驾看最新一次展览的画册，偶尔递到后面问问寻炳华的意见。
寻炳华讲完后把册子递回去，想起什么似的，问李意深：“小深，思泉讲你最近在看房子呀，现在那个也蛮好，和宝宝也近，怎么要换？”
李意深下意识先去看寻漠青的脸色，可她还在看画册，像是没注意这话。
他同寻炳华解释：“阿叔，我想换个独栋，以后您、安吾阿姨和我爸妈来住的舒服。”
寻炳华笑：“我们有什么要紧，不过换了也好的，你总归要成家，有了孩子是要宽敞一点，我就是不喜欢平层，花草树木还是要生根在土地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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