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当年出了什么事

池野脊背的肌肉发僵,看到方盈进退不是地杵在门边,他坐不安稳,只能保持着僵直,她像是被风雨摧折的一朵芙蕖,见她如此,池野酝酿多时的所有计较说不出来一个字。

楚归镝让开了个空位:“先进来坐吧。”

“不,有点着急,我先不坐了。身上都是水,不好到处蹭。”

方盈坦然接受每一种鄙夷不屑的目光凌迟,眼下没有比迅速及时回家更重要的事,无所谓了,纵然她形容狼狈,有必须达到的目标,不觉得矮人一头,没有于梦纯想象中的难堪羞耻,依旧从容大方。

楚归镝照实讲:“对不住,不是我不帮忙,今天大家是给我践行的,我两个小时后的飞机回北京,过一会儿要去值机了,时间上来不及,抱歉啊。”

他坐在池野对面,视力好,能在闪烁的光线发现池野手背上隆起的青筋。他们是多年的双打搭档,在世乒赛一举夺得男子双打的世界冠军,很了解池野的秉性,心里头明白如今碰头的场面是池野的求之不得,悄悄地猛踹了池野一脚。

池野被踹得一歪。

方盈的眼睛被雨水打湿,隔着多年的雾气与他凝望,很明显,她现在还能求助的人只剩下池野。

她烧着耳朵想到,片刻之前,她还借着酒劲趾高气扬地非礼了他,不晓得风水转得太快,转眼有求于人。

大不了,她出去再给出租车司机加钱,一千一千地加,不信没人接单。

她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扶着门,正要简单道个别江湖不见,于梦纯又出言挑衅:

“招惹完了就想跑是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们这些人当什么看?野哥,你看看她,这样的人真不用惦记。”

到了末尾,于梦纯对着池野说的话,转了腔调,腻腻歪歪,小女孩的心思瞎子都能看出来。

方盈不是善男信女,能忍于梦纯一回,是看在池野的面子上,冤有头债有主,于梦纯算哪根葱,能一直在她脑袋上蹦跶。

方盈纤纤手指不紧不慢撩了额前湿得打绺的头发,展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在别人的主场,没有半分窘迫,笑着开口怼了回去:

“你干嘛这么着急呀妹妹?你家‘野哥’惦记这个惦记那个,总归惦记不到你身上去,你痴心不改几年如一日地贴着他这是何苦呢?”

于梦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跟池野表白,释放出的各种信号被池野一一无视,其他队友的助攻全部不起作用,于梦纯正准备趁着这次KTV聚会熟人们都在,灯光暧昧,喝点小酒破釜沉舟算了,结果杀出了个方盈,字字戳心,于梦纯不是对手,玻璃心发作当即红了眼圈。

而且,池野分明没有护住于梦纯的意思,这可是他们的场子呀……

于梦纯低声嗫嚅:“野哥……”

池野不为所动,眸色暗了又暗,他不争气地开始怀念和回忆方盈的张牙舞爪。

方盈听着太刺耳,准备走人,临走前似笑非笑追着于梦纯砍:

“你喜欢你家野哥,那抓紧表白啊,没必要干耗着。不然走了一个我,又来了旁人把你家野哥占住了,怎么轮都轮不到你,你不难受吗?”

一口一个“你家野哥”,是在提醒于梦纯和池野根本没有关系,没资格摆谱。

方盈比于梦纯大的那几岁不是白长的,不会乖乖地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她站得离出口近,万一这群人暴起要揍她,她能很快跑路。

这一回,于梦纯彻底包不住眼泪,“唰唰”两行泪在妆面上冲出来两道白痕。

方盈放完了狠话要走,池野却在这时终于开了口:

“急事很急?”

方盈心道废话,抱臂眨了下眼睛,看来这事有余地,她不用再满大街找司机。

“我可以送你。”

池野真倒不计前嫌,慢条斯理,没站起来的意思,稳坐不动,方盈挑眉,等着看他会提出来什么条件。

楚归镝明白,池野会为难方盈一下,但不会很难。

池野没多说,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倒扣的干净的玻璃杯,新开了一瓶洋酒,澄黄的酒液咕嘟咕嘟争先恐后奔涌,灌了满满一整杯,液面甚至晃了晃几乎比杯口高了一点点。司马昭之心,方盈看得懂。

“野哥牛X牛X!”有人鼓掌起哄。

“喝!喝!喝!”

其他人见状,纷纷给方盈施加压力,把她高高地架上去,不让她在场子里怼了他们的人轻飘飘地走,让大家跟着失了颜面。

他们惯常喝的洋酒度数不低,正常人一晚上能喝下小半杯便算酒量不错了。

一部分人是替池野打抱不平,另外有些人是想看好戏,一见方盈还没反应,嘘声成片。

池野不知道能不能逼出来方盈的一句半句软乎话,很快,他暗自懊恼于用这类手段和方盈斗气,没有意义,且失风度,在方盈那早就翻篇了,他的挣扎纠结是一台无人问津的独角戏。

方盈会怕才怪。

只是个小场面,她不带怵的,俄罗斯那边的大汉冰天雪地里灌伏特加都没把她吓退过呢。

多喝点酒好,喝得醉醺醺了回去收拾叶家那两个吸血鬼会更有劲,她随意地笑笑,迈步过来,俯身捏住了杯壁,不想让杯中酒液撒漏分毫,端得很小心。

“你是不是疯了?不清楚自己酒量一个劲地作死是不是?”

见方盈要来真的,池野最先失神着急,“腾”地站起来劈手把酒杯夺下,连杯子带酒统统丢进垃圾桶。争夺中,酒水晃荡出来,杯口是朝着池野的,所以泼湿了他大半截衬衫,湿掉的衣料腻人地贴住了皮肉,显出精壮的腹肌轮廓来。

方盈的酒量池野可太懂了,他唯一会喝酒的场合是方盈和朋友在一块开心喝多了的时候,她顶不住了,他便笑眯眯地替她喝陪她闹,至今酒量深浅还没被试出来过。

除楚归镝外的所有人看呆了,以为会上演的是大男主莫欺少年穷的复仇爽剧,可是男主角亲自手撕剧本。

于梦纯的眼圈一红再红,怯怯扯住了池野衬衫后腰的一块布料,而池野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她,瞳孔里只印缩着一个人。

方盈重申:“我真有急事。”

池野知道。也许从她闯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便没有了别的选择。

他是专业的运动员,品尝过最多的失败都是与方盈有关,他气自己,抓起了一件外套,冲出门故意不看她:

“我送你。地址报给我。”

等方盈上了车,池野才臭着脸把外套丢给她。

“谢谢,你衣服也湿了,我不用。”

池野把她报的地址输入地图导航,摆架子冷笑一声:

“我是无所谓,你不怕裙子湿了之后透出来什么就行。”

他说话还是熟悉的欠抽的味道,让人很想给他一拳。

方盈果断用外套遮牢肩膀和胸口,不让春光外泄,应该是池野的衣服,很干净清爽,没有粘腻的汗味,他洗衣液的品牌似乎没换过,方盈没闻出味道,只是附着在皮肤上的感觉分外踏实,裸露于外的肌肤停止了不安。

车内空气清新,没有女性的香水味,连副驾驶座椅的角度都完美地贴合了方盈后背的曲线,雨势太大,成了摧枯拉朽的一道结界,身边的人是池野,还是眉目俊朗的那个少年,方盈蓦地怀疑了一下今夕是何年。

这个夜晚,有一点儿像她在央美读大学时候,她从画室走到校门口,而池野晚训结束早早地开车过来接她,给她扣好安全带,小声地商量一会儿去哪里玩,那时的方盈手上还有没有洗掉的颜料,困倦安稳地补眠,跟男朋友讲“随便”。

随便被他带到哪里去。

方盈定神,关系变了,再在人家副驾驶上睡觉不礼貌。

“辛苦你了,真的谢谢。”

池野只顾着开车看路,下雨天,往市区外面开的路不好走,他压着车速优先保证安全,看路看车况,偏控制着眼神不看方盈一眼。

他无声地在赌气。

不知道还在气什么。

心里头有东西过不去,而方盈和他公事公办往事翻篇,不会再哄他了。

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大几十公里,快偏到另外一个城市去了,池野拧眉问:

“大晚上,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照旧不看着人。

“……我家,我住那,出了点事,往回赶。”方盈攥着手机,看方小满用电话手表发过来的消息。

她很乖很听话,心惊胆战地听着外边的动静,担心阿婆,但记着方盈的嘱托没出去一步,用气声跟方盈讲着听来的“前线战报”,他们混乱的交谈中最高频的字眼,是钱。方盈急坏了,跟方小满汇报着在路上的进度。

池野本想问她为什么会住在那么偏远的乡镇,话到嘴边,全吞了下去。

原来是搬家了,所以他去她曾经的那个家寻人,人去楼空,换了主人。

是为了躲他吗?有必要躲到乡下去?还是……那年发生了一些,让方盈的人生发生了巨变的意外。

握着方向盘的手湿润出汗,迈巴赫在雨夜穿梭,将顾虑抛在脑后,池野听到自己问:

“所以,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举家搬到乡下是有生活上的困难吗?你跟我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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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当年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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