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后面的粮草已经没有再供应上来,仅靠我们截获的那些粮草恐怕撑不过这十天,士兵们整天怨声载道,怕是长此以往,影响军心。”
副将军方级锦这么说着,他那一身银亮中沾染着血色的铠甲,衬着他英姿勃发,看面相也是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郎。
“这雪一直就没有停过,从白天下到晚上,士兵们又冷又饿,有些怨言也是正常的,我们又冷又饿,我们的对手他们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们的粮食还被我们截获了,重新积攒粮食过来,他们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就看谁能够顶下去了,后方一直没给我们补给,应该是这连日的风雪耽误了,你让大家别多想,最多三日最多三日粮草便会到。”
蒋渲这句话说的一点底都没有后面的人在打什么小心思,他又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功高震主功高震主,但凡是多几个武将,那也不至于功劳全部都在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战役都是自己上,倒显得自己功高震主了,这不是喂毒药吗?
一缕寒风伴随着星星点点的雪花飞了进来,落在地面上,没过一会儿便化了,随着这雪花一并而来的是明录,一身白色的衣衫在军营里显得的格外惹眼,可如果置身于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他便像落入枯叶堆中的枯叶蝶,直接神隐。
“军师。”
走来的方级锦朝着明录的方向行了一个礼。明录也给他回了一个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两个算是平级。
“既然军师来了,属下还有要职在身便先行一步。”
方级锦转身离去,沾染着血腥气味的衣袍在空中飞舞,走到门口时寒风涌进来,衣袍飞舞着,其中的血腥味被吹起来的寒风带动,整个人出去的时候,帐篷的早已被这些寒气充斥了。明录轻咳了一声,蒋渲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朝门口招呼了一声,拿个炭盆进来。
军营里面炭盆这种东西很缺,尤其是在北地的冬天,等级至少要在百夫长以上,那才能够拥有一个炭盆,当然,这个他们也不是一直给他用的,只能够用一段时间,用完了这一段时间之后就要把这地方搬出去,给其他的人用。
这种时候最快乐的也无非就是负责搬炭盆的人,至于在这军营里面,最让人羡慕的也就是他们的这位军师,每天都有炭盆供应着,当然也少不了有些言碎语,既然是军师,那也是军人提不动刀,舞不动剑,拉不开弓,也骑不上马,身体弱又怕冷,那怎么算是个军人?
“你怎么过来了,外面这么冷,我们两个营帐又距离这么远,你让狗……你让徐胜给我传个消息,我走过去不就行了吗?用不着亲自来找我。”
“我走两步又没什么,况且你是将军,按理来说,你的军衔高我一等,怎么有我使唤你过去的道理?”
“你是担心那几个碎嘴子的闲言碎语吗?出来打仗,舌头还像是市井妇人一样那么长,你别在意,我回头整治一下他们。”
明录摇了摇头。
“没有必要,我来找你是找你谈正经事的。”
“什么事?”
“他们似乎不愿意再给我们拨款拨粮了,你也知道,夫子有不少学生入朝为官,他们传了一些消息出来,说是朝堂上有仍认为我们在这北境久久不能将敌人打退,是想借着机会敛财才收粮送去了那么多的粮食北地的那些蛮夷人却一直没能击退,说我们无能,说你……嗜宠而骄功高震主。”
最后这两句话满满的都是明录的叹息,功高震主,恃宠而骄,问,哪一次班师回朝的时候,上面给的是恩宠,而不是警告,这些明眼人都可以看见,朝廷重文轻武,武将压根没几位,不是年老了就是已经战死,很多次战役都缺少主将才让蒋渲顶上去的,试问这种明眼人都能够瞧见的事实,又有谁不知道这些人愣是能够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去参蒋渲还真是有够脸啊。
不只是明录,萧韶临无奈的叹息着,这一场战争也是后面整个国家没落的开端,王朝兴盛,王朝衰落,竟然就在言官的尖牙利嘴之间,果真是人言可畏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当你在前面奋勇不杀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有一些阴险小人在后面悄悄的捅你刀子。
三言两语便让你尸骨无存,说是爱国忠君,可又有几位君王,会毫无疑心。平时在戏文或者是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些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震撼,甚至觉得不过如此而已,可真要作为当事人身处这战场上,还真是不痛快。
明明朝中武将只有蒋渲最能打仗明明应该倚重却频繁被敲打,归根结底还是君主无能昏庸。
“我倒是想恃宠而骄,可惜压根就不信我,军粮军粮若有三分之一流到我们的手上,便也不错,可惜留到我们手上的军粮,往往不足四分之一,至于其他的层层盘剥和苛扣,流到了谁的口袋里,有多少军粮化为银子不翼而飞了,又有多少人知道呢?赈灾的时候饿殍遍地,说是国库开仓放粮,可落到灾民手里的又有多少?只怕比落在我们手里的粮还要少上那么几分。”
“他们是想逼死我们,可如今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就现在这个军粮的消耗我们也就只能主动出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才有望取胜,不过那样,你怕是要在功高震主的罪名簿上又添上一笔了。”
说是给了三条路,可偏偏三条都是觉悟,也就只有主动出击,这一条路能够活的稍微久一些,那还有的选吗?完全没有。蒋渲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那个人的身上。
“那敢问军师大人,你有什么妙计吗?你不会只因为这个来找我吧。”
明录一把抽出了蒋渲腰间的配件,剑尖抵在挂在桌子对面的地图上,剑尖在地图上滑动。
“我们在这里,他们在这里,我这几天观察过,这几天的雪下的很大,那边的山峰已经积了一层很厚的雪,他们的位置,靠近一处地脉,比我们这里温暖些,积雪也少些,我们如果能够让这雪山崩塌崩塌下来的雪会顺着方向涌下去,正好可以阻断他们的路,也可以淹没他们一部分的军营,纵然他们的骑射水平高,在雪地里作战比我们更加强悍,可是从雪堆里爬出来,又有多少个人具备战斗力?我观察了我们这里火药多的是,还有不少的火油如果是在雪里浸满火油,然后让积雪崩塌,满是火油的血滚落到下面,用火箭点燃,可以战斗的人就更加少了,这最好是在夜晚进行,这样方可一往打尽,这方法是可以实施,却有一个致命的地方。”
“天气。”
“不错,这连日的雪,寒气很重,光是我们这地方,便已经冷得受不了了,更何况那一处雪坡,而且我们这里并没有擅长在雪地里行走的人,夜间风雪又大,就我白日里的观察来看,那里的雪会比我们这里的更松上几分,有可能一个不注意便会落到冰窟窿里,尸骨无存,那边没有人去守大抵也是摸准了我们没有擅长在雪地里面作战的人也没有人敢去冒这个险,更没有人熟悉那边的路 ,所以你怎么想?”
蒋渲会心一笑,冷冰冰的手拍了一下明录的肩膀,白色的绒外套瞬间被留下了一个印记。
“那当然是去,我亲自带人去。”
“不妥,一军主帅在阵前厮杀也就罢了,这种事情可由不得你亲自上阵,万一你出现意外了,万一……”
显然,明录有些慌了,他就表露在外的情绪直接被蒋渲捕捉到了,蒋渲心里有些甜丝丝的,他笑着冲着旁边的人。
“放心,我不会有事,别的不说就说我这一身轻功,当初可是连师父都追不上,也就只有……也就只有我爹才能够勉勉强强的追上,落到冰窟窿里,怎么可能,总不能我身为一军主,将自己不去冒险,让自己的手底下代替自己去冒险吧,这可不是我的作风。”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意外,所有人该怎么办?”
“有你和方级锦,方级锦虽然讨厌你,却不会在大事大非上犯错,如果我真的出了意外,他会帮你,更何况,我不会出意外。”
听到这,明录攥紧了拳头。
“什么叫做更何况你不会出意外,如果说能够给你预判了的话,那还能够叫做意外吗,不能!如果说是你出了意外,就算有我,那这里的一群人该怎么办?你是这些人的主心骨我不是这个主意,是我提出来的,要论的话,我比你更具资格去执行这个计划。”
萧韶临不明白,心脏为什么跳动得那么快,那么急,不只是这身体的感觉,还有萧韶临本身。
“执行,执行什么?你这身体,你能做些什么?这些天里冻的冻伤的伤,腿脚利索的能有几个?就算算上我也绝对不会超过四十个,再排除一些其他的因素,连十个也不会达到,你不是不清楚,更何况雪么大,需要在雪里辨别方向,这种在极端环境下还能冷静进行分析的,在这里又能够找出几个人?”
“你!”
实在是沉不住气了,蒋渲从自己的桌上拿起了一块令牌,真是象征着他将军身份的令牌,金灿灿的令牌在火光中闪烁着光荣不可违抗几个字深深的烙在了明录身上,他,不能违抗。
“执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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