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越来越缓慢，仿佛是电影按下了缓速的按键，所有动作一帧又一帧播放着。
千夏是本能地抬手用了术式，还想要做二次攻击的咒灵扑了个空。
灰原雄稳稳落在千夏的怀里，肚子上是一个深可见内脏的窟窿，正不断地涌出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千夏的裙摆。
“千夏、千夏前辈……快逃、快逃走……”
灰原雄声音微弱，千夏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生命力极速流失。
现在如果不及时抢救，灰原雄会死。
千夏呼吸一滞。
灰原不能有事。
她扭头望向不远处还未苏醒的七海建人。
七海也不可以有事。
被移动到远处的咒灵再度突进，朝着千夏这边攻击。
没能来得及放下灰原雄，千夏直接结印。
“缚！”
还在半空中的咒灵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它捆绑住无法挣脱，咒灵的喉咙中发出了古怪的声响，它越发用力挣扎，千夏的束缚越是收紧，疼痛让他变成了尖锐的嘶吼。
轻轻放下灰原雄，千夏起身迎战。
千夏的武器，是学校的器库中的一把短刀，锋利之余还能对咒灵造成侵蚀。
挣脱掉咒术束缚的咒灵比原来的动作更快，千夏硬是抗下了几个回合，终于在适应中找到了对方的几次的防御漏洞。
可这对于生死急速中的灰原雄是不够的。
瞥见七海建人转醒的迹象，千夏立刻大声呼唤。
“七海！七海快醒醒！！”
“七海！”
从短暂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七海建人看见的，是倒地不起的灰原雄，和不断在和咒灵搏杀的千夏。
他想站起来，身形猛地一晃，险些跌坐回去。
右手已经彻底用不上力气了，左手费力摸到掉落在不远处的咒具。
“七海，你有力气扛起灰原吗？”
“可以。”
一刀砍向咒灵，嵌入咒灵身体的刀瞬间从伤口处腐蚀，感受到威胁的咒灵猛地后撤几步。千夏没有停下脚步，闪现至咒灵面前继续攻击。
“如果我的术式能成功，你立刻带着灰原治疗。”
千夏的术式能够移动物体或者活物，在一段时间的训练下，她不但能熟练地控制移动距离，也能将距离一定程度上拉大。
只不过领域的内与外，还是第一次尝试。
眼下的局面，不试一试，三个人可能都会死。
可如果成功将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移动到领域之外，那从外破坏咒灵的这个领域，三人存活的几率才会变大。
“如果不成功，我们只能——”等死的话，千夏实在说不出口。
“那你呢？”七海已经跑向了灰原雄的身边。
千夏安慰似的笑了一下，“我应该还可以撑到你搬来救兵吧。”
“我——”
七海还想说什么，立刻被千夏打断。
“我开始倒数，你现在紧紧地抱住灰原。”
完全不给七海继续思考的几乎。
“三。”
“二。”
“一。”
七海建人下意识，用力抱起灰原雄。
“破！”
眨眼间，灰原和七海消失在了原地。
似乎是……
成功了啊。
那可真是太好了。
裂开嘴想笑，口腔里的腥甜满溢，她微微张嘴，血液顿时涌出。
千夏缓缓低头。
胸口处是咒灵长长的、宛如枯枝一般的触手。下一秒，那只触手握住了千夏的心脏往回扯。
连带着血管，血淋淋的心脏展现在千夏的眼前。
这还是千夏第一见到自己的心脏。
鲜活的、还跳动着。
迟来的疼痛感直击千夏的全身，缺失心脏的地方更是疼到让她双腿打颤，差点跪倒下去。只不过咒灵触手的桎梏才令她直立挂在半空之中。
又是一口鲜血从嘴巴里喷出。
可恶啊，她还不想死。
她还不想把千辛万苦走到这里的成果归零。
脑海中闪过夏油杰的脸，还有许许多多两人相处的场景。
她还不想、她还不想和夏油杰分开……
“……心脏、我的、心脏……”
咒灵用力，扯断了心脏和千夏之间最后的链接。
断开的一刹那，千夏仿佛断电一般。她的思绪空白，眼前也褪色成了灰白。
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
胸口原本流血的窟窿凝聚起黑色雾气，侵染着那些缠住自己的触手。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让千夏抬起手，一把抓住那只想要直接吞食掉心脏的咒灵的触手。
那股力量强大到咒灵无法反抗，也根本收不回手。
两者僵持住。
黑色雾气如藤蔓，沿着胸口一路蔓延至手臂、手掌，随后将心脏笼罩。
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
她怎么能就在这里倒下！
眼前模糊一片，恍惚间，千夏回到了国中时期那个万里无云的天台。
在夏油杰稚嫩坚定的眼神下，那句“你要不要跟我走”的提问回荡在寂静的黑色空间中。
千夏看见了自己红着脸点头的模样。
过往流转，五彩斑斓的片段里皆是两人充满欢笑、心跳的画面。
原来还有这样的过往啊。
是千夏完全想不起来的，被遗忘的记忆。太过美好了，一点都不真实。
千夏自嘲一笑。
不甘心啊。
她一点都不甘心。
心脏上的黑色雾气晃动，缓慢形成了一个掌心般大小的人型轮廓。
【不甘心吗？】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陌生的声音，却让千夏不自觉回应。
“怎么可能甘心。”
【你还有下次。】
“不一样的，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千夏喃喃。
【这次，你用什么来换？】
像是被蛊惑，又像是理所当然被提出交换的可能，千夏垂眸望向那颗被黑色包裹住的心脏。
对方看出了千夏意思，毫无起伏的声音里带着戏谑。
【早就属于我的东西，是不可以二次利用的呢。】
“……那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声音变得模糊了起来，猜谜语一般让千夏摸不着头脑，可不知为何潜意识里的她笃定着对方没有在故弄玄虚。
没有再犹豫。
千夏点头，选择了声音给出的条件。
点头的瞬间，黑色的人形轮廓消散，那颗被完全包裹住的心脏逐渐枯萎、干扁，成为黑色的粉末，黑色的雾气沿着心脏慢慢回到千夏的手掌、手臂，最后嵌入胸口处的窟窿中，生长出了一颗一模一样的心脏。
“我的！我的心脏！我的——！”
望着化成尘土一般心脏的咒灵暴怒了起来，挣脱千夏的同时发起了新的攻击。然而那长而有力的触手根本无法碰到千夏的身体，在距离她皮肤极近的地方便像被咒具砍到一般开始腐蚀。
疼痛让咒灵无法忍受得嘶吼了起来。
千夏的目光一凛，配合口中的吟唱，抬手结印。
一股气流从千夏的指尖流出，随着结印完成，气流带着耀眼的金色光芒直逼咒灵。
“破！”
咒灵的身体被定格。
金色光芒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被割裂成一块块肉块的咒灵散落一地。那个被咒灵筑起的领域也破裂开，露出了神社原本的模样。
千夏没来得及再看清，眼前一黑，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
*
“现在还不能进去。”
“硝子，她怎么样？”
“千夏她……很严重？”
“身体上的伤已经完全修复了。”
“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吗？”
“昏迷的原因校医老师和夜蛾校长判断下来，是消耗殆尽导致的。至于咒力这一块，是否还会像原本一样，还待考量。”
“硝子你反转术式也没有办法吗？”
“夏油，反转术式只能治疗外在的伤害。”
“所以不论会不会失去咒力，昏睡都只是短暂性的，是吗？”
家入硝子沉默了。
千夏的情况特殊，经验不算丰富的她对现在的状况没有什么底。过了这么些天，她都很难从千夏送回来时的惨状里走出来。
那件可以滴着血的校服、那个胸口敞开着的大洞，血肉横翻，窟窿里是跳动着的鲜红心脏，和面如白纸的千夏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单检查后，才发现千夏那颗心脏似乎是被外力扯出来后重新按回去的。
被扯出来后再度装回去的心脏……
这是种超出常识的推论，是多么离谱的描述啊。
家入硝子避开了问题，“夏油你刚出完任务，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夏油杰没有接话，也没有动，他直直地望着家入硝子。“硝子，你真是不会撒谎啊。”
*
像是睡美人一般的千夏同学，她的意识从最开始的混沌，进入了层层的轮回之路。
所有的记忆碎片，印象深刻的、鸡毛蒜皮，甚至还有一些完全都记不清的化作刀锋向她袭来。
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被动接受。
脑袋就快要爆炸，画面突然放缓。
一个极其陌生的记忆开始反反复复出现。
依旧是濒死前那个和夏油杰一起红着脸的天台。她答应后，两人在一起度过的一整年的快乐时光。
很快夏油杰在不断重复的枯燥作呕的任务中，承受着难以负担的巨大压力。
而依旧以普通人生活在人群中的千夏，根本无法理解自己那个聚多离少的男朋友提出了分开看看的建议。
形同陌路，再无联系。
让多年后的街角重逢，燃起了新的火花。
千夏不知道这些狗血的故事还要持续多久，直到她看见夏油杰尸体的那一刻，喉咙就像是被人用力掐着，窒息的压迫让她头晕目眩。
身体中爆发出的强大能量化作黑色雾气，将两人包裹在一起。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喃。
【想要救他吗？】
【你、不甘心吗？】
【凡事都要有代价，你能给我什么呢？】
这些原来就是她的开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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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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