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寒风刮着她的眼,仿佛刀刃,几乎要划伤她的脸,她看不清前方,只得将脑袋依在男人的颈窝处,双臂死死地环着他的脖颈。

男人轻车熟路地在丛林中穿梭,很快就甩开了那些狼。

两侧的树木逐渐稀疏,眼前逐渐开阔,他们竟是在一小山丘之上。

身前的男人气喘吁吁,胸口起伏着,半蹲着,脚步渐渐放缓。

阮晔自觉地从他脊背上翻身下来,挽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阮晔又往山丘下一瞥,成片的房屋映入眼帘,她惊呼:“下面!下面竟就是城里了!”

天边逐渐露出白光,城门口有几只火把还闪着微弱的光。

这男人背着她,跑了一晚上,竟到了城中!

真是阴差阳错地,竟到了她原本想去的地方。

虽说她已于狼口下逃脱,但脊背上汗涔涔,早已把衣物打湿,两人都狼狈十足。

“我们快下去进城,”阮晔拉过男人的手腕。

她怀里带了足足的银两,够他们用了。

“走呀,”阮晔又拉了拉他的手腕,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城。

拐了好几条街,才找到城中百姓所说的剃头铺。

这男人一头乱糟糟的,若是去成衣铺,只怕会被赶出来,阮晔也不会给男生理发,只得找到了剃头铺。

剃头师傅看到男人,有一瞬间吃惊,但很快便操起刀来,手起刀落,削下了那些毛躁头发。

男人看见那发光的剪子,险些从木椅上跳起来,还是被阮晔捏住了手腕,才勉强坐下。

经历昨晚一事,阮晔是彻底摸清这个男人了,他并非十恶不赦吃人肉的兽类,而是一个人。

不管是因为儿时的生活环境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总归,是个人。

是人,那便应该像他们一样生活。

而不是整日在丛林中,渴了喝河水,饿了摘冬枣,冷了钻草堆。

他既救了她,她便打算也帮他一把。

毕竟没有他,她恐怕是要在狼群口中被瓜分着下肚了。

她望着木椅上的男人,却发现他头微微下低,如小鸡啄米一般。

竟是要睡着了。

在他头完全低下的最后一刻,阮晔没忍住,伸出了手,拖住他的下颌。

男人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净的脸。

她眉头微微皱起,柳眉下压,眼里带着疑惑。

“你怎么睡着了,”

面前的人,双唇一张一合,纯白的贝齿若隐若现,耳边有声音,与那些扬长的、单一的声调极为不同。

男人歪了歪头。

“忘了你听不懂了,剪好了,我们走吧,”阮晔摆了摆手,付了银两就带他去买了身新衣裳。

他这身破衣裳,阮晔早就看不下去了。

·

“这身不错,”阮晔摸摸下巴,“拿这个换上,”她将衣服塞到男人怀中,推着他朝更衣间去。

可好半晌,也不见男人从里面出来。

“姑娘,你两一道的,快催催他,我们还等着试呢,”穿着华丽的妇人站在门口。

她怎么催,总不能拉开帘子催吧。

“你好了吗?”阮晔凑近珠帘,压低声音道。

里面亦没有人回复。

……不会说话可真是个麻烦事。

“羞啥啊,都是一家人,刚成婚么难道?”后面的人催促着。

都说这个朝代民风开化,但没说这么开化啊。

阮晔硬着头皮,拉开珠帘一角,眯着眼朝里看去,却见里面的男人衣衫整齐,正抱着方才她递过去的衣服,不知所措。

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正盯着她探进去的脑袋,眼里带着几分着急与疑惑。

“?”

他总不会连衣服也不会穿吧。

阮晔侧身钻入珠帘中,“你怎么不换呀,外面好多人等着呢,”

“你先把外面这个脱了,”阮晔拿过他手中的新衣,放在软榻上,上手解开他胸前的纽扣。

那纽扣的绳糙得发毛,阮晔拧着眉解开,手指莫名有些错乱。

奇怪,她慌什么?

男人似乎终于搞懂了她的意思,不过一会,就将上衣脱了。

薄衣裳下是起伏的腹肌,阮晔昨夜搂着他时不经意间摸到过,但此时,腹肌完全展示在她面前,线条流畅,没有发达地凸起,而是恰到好处地硬朗。

手臂上的青筋隐隐若现,顺着他的小臂爬过,像一条小青蛇,看起来结实有力,却又带着几分魅惑力。

她缓缓侧过头,余光瞄着,脸红了红。

手上精准从一堆衣物中挑出了白色里衣,“先,先披这个,”

折腾了近一刻,两人总算揭开珠帘,走了出来。

阮晔给他穿个衣服,冒了满头的汗,偏是冬日,身子却热热的。

“干啥了在里面,折腾怎么久,”妇人碎碎念地朝着更衣间走去,轻飘飘一句话落进阮晔的耳朵。

红晕从脖颈漫到耳尖,脑子里空荡荡的。

“公子穿起来还真是不错,”店家两眼一亮。

“那那那就这件了,”阮晔甚至没有仔细看,她将银两一塞,拉过男人的手腕,埋头就往外走。

这成衣铺,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店家一看手心里银灿灿的,嘴角咧开,“下次再来啊,”

一踏出成衣铺,街道铺面而来的冷风便将阮晔面上的热意吹散了。

一定是因为成衣铺里人太多了。

一定是这样。

阮晔又给家里的小狗们买了更厚实的褥子,又买了些原料,才租了马车,往家里赶。

马车里燃着碳火,暖腾腾的。

阮晔昨日一夜没睡,担惊受怕,白日又忙着给男人换一身行头、给小狗买东西,此时才得闲,所以不稍半会,便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男人望着阖上眼的人,稍稍低头凑近去看。

她长得同自己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长睫轻颤。

他抬手,试探性地触了触她的睫毛。

下一瞬,熟睡中的人儿皱了皱眉头,男人迅速缩回了手,喉结滚动,放轻了动作。

车轱辘在泥地上滚动,是寂静夜里唯一的声响。

他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端坐着,下一瞬,有什么东西靠上了他的肩膀。

他惊讶扭头,身侧的人歪着头,正靠在自己的肩上。

她扭了扭脑袋,似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姿势,耳畔的碎发在他肩膀上摩擦。

痒痒的。

胸腔里好像生出许多蝴蝶,在胸膛内乱撞,在心上没有方向地飞,像是蝶羽轻轻擦过。

他记得,在丛林里,蝴蝶的出现,是预示着春天。

·

车夫叫醒阮晔时,已是深夜。

阮晔挣扎着张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头正稳稳地靠在坚实的臂膀上。

她哑然,侧头望去,看见男人的下颌,棱角分明。

她下意识摸了摸嘴边。

还好没流口水。

“阮老板,这小伙子,是个哑巴啊,”

“……也不算,不太会说话,”阮晔晃了晃脑袋,拉着男人下了马车。

从小在丛林里长大,能会说什么话,看他会嗷呜嗷呜叫,想必原本是会说话的。

总算是到家了,阮晔马不停蹄地给笼子里嘤嘤叫的小狗喂了馒头。

再回头时,男人竟蹲在墙角睡着了,他脚边还放着方才照明的油灯盏。

油灯快要燃尽,黄晕的灯光渐弱,撒在他身子侧面,给白衣罩上一层橙黄,他头微微低着。

方才在成衣铺,阮晔并未仔细看,此时这么一看,那店家果然没说错。

这一身白衣似雪,他被月光笼罩,额前的碎发垂落,落下的阴影半遮住脸,鼻梁高挺,此时窝在角落里,呼吸平稳,莫名带着几分乖巧。

剪头发时也是这样睡着了。

奔波一路,确实是累了。

阮晔点了点他的肩膀,示意他进屋去睡,却叫不醒,只得从屋子里扛了被褥给他盖上。

·

次日。

阮晔拿着齿木,蹲在男人面前。

男人双目张开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放大的娇脸,晨光下,他将她脸颊上微小的绒毛看得一清二楚。

“你醒了?先刷牙!”

耳边传来声音,紧接着,嘴里一下被塞入一根褐色的树枝,男人一怔。

“像这样,咬一下,”

闻见声音,他疑惑朝着阮晔望去,见她口中同样含着一根树枝,她红唇一张,洁白的贝齿轻轻一咬,树枝一段松散开来。

学着她的动作,男人试探性地咬了一下,口中的树枝散开成纤维。

“诶──对,”阮晔眼底放光,手上刷牙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随即男人也没了动作。

意识他是在学自己的动作,阮晔眉眼弯弯,手上继续动起来,一边刷牙,一边打量他的动作。

真是孺子可教!

见她眼角弯弯,男人微微一怔,勾了勾唇角,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洗脸呢,得这样,”阮晔拿着刚打湿热水的帛布,朝脸上扑了扑。

男人亦学得有模有样。

阮晔燃起了信心,她本还担心让他过人的生活会有些困难,没想到,还是有希望的。

她扬着唇,微微侧头,抬手在男人发顶摸了摸。

“以后啊,每日都得这样,”她竖起手指,在男人面前晃了晃。

脑后温柔的动作,让男人微微一怔。

他本下意识撤开,但她的动作却出乎意外地轻柔,空气中漫开的是友善的气息,像是春天的气息,花粉和绿叶的味道。

“你有名字吗?”

好吧,他不会说话。

“没关系,想必你是没有的,还是我给你取一个吧,”阮晔摸了摸下巴,转了转眼珠子,自顾自说道。

即是她收留的他,那就从她名字中择个简单的字……

“就叫百华好了,”阮晔灵光一闪。

听起来多吉利,又不落俗套。

“百华,你以后就叫百华了,”阮晔抬手在男人面前晃了晃,尝试叫了几声,“百华?百华,百华……”

男人只能看见她纤细的手指在面前乱晃,红唇一张一合,好像有几个重复的音调。

啥也没记住,只记住那张笑盈盈的脸,眉毛弯着,像是春天拂面的柳叶,双眸里好像承着一池波光粼粼的春水。

小狗不知道什么是爱,只知道被摸摸头会很高兴

齿木:杨枝,可以理解为古代的牙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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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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