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臂护着一束新桂,馨香馥郁,金灿繁密。
苏辞然恍惚了一瞬,她将他怀中的桂花错看成了大片盛开的阳光,只见她的侍卫捧着光,急促的脚步逐渐放缓,直径朝她走来。
纵然花开得再热闹,人也还是孤身。
苏辞然见他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松快的笑容,不似以往伏低做小的卑怯,也少了偶尔流露出恣意嚣张的嘲弄,就是一份极为浅淡的笑容,不是为了讨好她,是发自内心的。
苏辞然不由动心神游,或许,应当早些将他的身契物归原主了。
独来独往为她卖命,看着怪可怜的,还容易助长他的戾气。
那两个古怪的梦境暂且避开不谈,眼下现世安宁,加之这些天相处下来,苏辞然可以确定钟雪归不是一个随心所欲,草菅人命的祸害。
单论她个人,现阶段她也不需要谁服侍照顾。
至此,和他的这段主仆关系收尾已然算是圆满。
除去小姐府的散伙,她还想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这次不是涉及主仆关系和去留问题的选择,而是是否和她成为朋友的选择。
哪怕钟雪归留下,真的是出于对她别有所图不肯离开,那也不应该以仆从的身份候着,她不想抓这种把柄,更不觉得身份能桎梏住他。
这样一来,往后总麻烦他也不太妥当了。
就比如日常出行,得请个专门的车夫。
才要结了钟雪归的,又添出一笔别的长期花销,少女眸色一暗,此消彼长,总归还是逃不过花银子的。
“今日采了,来年会长得更盛,”钟雪归以为她介意他采了花,他收了笑意,一边耐心和她解释,一边将花枝处理好,兑水搁进瓷瓶。
苏辞然轻轻点头。
在她若有所思地注视下,钟雪归提过食盒,麻利地布菜,苏辞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同他相处不过这短短数日,他做这些事的熟稔程度却不亚于和她度过了数年。
食物分层放置,所以味道没有冲突。
几碟她爱吃的小菜冒着热气,其中有一道她最爱的乳鸽汤,香味扑鼻,就摆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好了。
眼见着她神色稍霁,就听她笑道:“钟雪归侍卫,你听好了。本小姐决定将你的身契归还,往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不必屈居于人。”
听到这番话,少年不假思索地抬眸道:“小姐这是厌了我,要赶我走么?”
苏辞然摇了摇头,解释说:“你可别忘了,过几日流萤节就要到了,燕狐狸还说要带上红若姐,我们四个一同出游呢。对了,还有京城之行,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轻易反悔。”
她一下说了这许多,少年却只回答了三个字:“知道了。”
苏辞然手中紧攥的袖边随着这一声回应暗中舒展开来,她明媚笑道:“既如此,往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如何?”
没等到他回应,就听门外有名女子说话,房中二人对视一眼,分头躲了去了。
“这位郎君,您先在娄姑娘房里等会儿吧,她应该还要些时候才回。您若是改主意了,也可以先来东房找我,我李琴婉的琴技,可完全不比她娄瑶口技差。”
与此同时,有一人喏喏应承着推门进来,那人面红耳赤,左顾右盼,瞧着极为年轻,还眼熟。
他身后跟着进来的李琴婉见他是个雏儿,容色上乘,又出手阔绰,实在想从还不知情的娄瑶手里抢走这块肥肉,故而使劲浑身解数,奈何进了房间他就压根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够了!”燕风息看那个不识趣的李琴婉要动上手了,心中登时警铃大作,“我只候娄瑶姑娘一人,你别下这些闲工夫了,出去。”
等李琴婉失落着掩好房门离去,一道身影才施然从窗的侧面跃入房中。钟雪归也从一边不起眼的角落走出,好整以暇地看着苏辞然这位打小就熟络的玩伴。
他会出现在这儿,的确挺让人意外的。
少女了然地点点头,目光惋惜,一副看他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嗜好,着实令人痛心的玩味模样。
少年被她突然跳出来吓了得心脏一紧,连连后退,后脑勺撞到熟悉的‘硬物’,他吃痛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今日这般有空,来逛青楼喝花酒啊?燕狐狸。”
才被痴女调戏许久的燕风息嘴角抽了抽,生怕被还没走远的李琴婉听见,故而放低声音反驳:“当然不是,我是来寻你们的!”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急迫,苏辞然收起开玩笑的神情,温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燕风息看了看娄瑶房内神色不惊的苏辞然,又望了望一旁默声不语的钟雪归,两人俱是仆从打扮,衣冠整洁,既没有伤口也无任何凌乱痕迹。
他心下安了安,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辞然妹妹,你可知,我们说话这会子功夫,官府正在四处通缉你们?”
见两人不约而同露出迷茫神色,燕风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叹了口气,心说还好半途劫下了,就你俩毫无准备跑回去进了官府铁定一头雾水,只有吃人冤枉的份。
不满于他的停话,苏辞然的食指和中指轻敲桌子,她微微一笑,“接着说。”
“我今日一早出门办事,路过瞧见告示。他们陷害说是你们合伙把陈玉推下楼的。”
燕风息话音一顿。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浸了微汗的丝帕,在掌心摊开,拿过去给二人过目,他无奈道:“找寻不到你,只能先差人替我办了事。我这头亲自去了官府,想尽快打探消息来源。刚巧有个不认识的男子被押着还设法给我递了这个,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正是此处,他让我来抱香楼找这个名为娄瑶的女子,说在她这儿或许能见到你们,你们看落款是一把小刀一样的画……”
钟雪归匆匆扫了一眼,眸底掀起一丝涟漪,他冷声说道:“周竞递的。”
周竞和风燕之前一并连夜去查楚运安和陈玉生前买卖的暗账了,如今生了变故,那跳楼案背后的事实和楚运安自然逃脱不了干系。
那个奸商,污蔑她和钟雪归是凶手,定是去官府花了大价钱打通关节了。
“你找的两个帮手武功一般,嘴还松?”
苏辞然回想那天她以面具覆面,楚运安就算想破脑袋也应当想不到她面具下的那副容貌,此番定是遭人出卖了。
钟雪归点头,又缓缓摇头,像是很了解周竞和风燕的为人,“他们发现了秘密,受人监视,又懒得跑这一趟,故而主动散了消息,等着我们去解救。”
“原来如此。”
在跳楼案中一直想抓,却抓不着头绪的苏辞然心中一喜,总算有人沉不住气了。
这也太荒唐了,燕风息不认识他们口中的所谓帮手,只能干巴巴地盯着两位被明令通缉了却比他还神色自若的救命恩人,心想他们该不会是想要现在傻呵呵地自投罗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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