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耀贞神色黯然,挥手让明玥出去,缓缓开口:“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她刚出生,就被抱到祈仁宫。因为我曾和端敬贵妃交好,皇后迁怒于她,连床暖和的被子都不给。”
“后来她得了天花,皇后命人把她扔出宫外。我在紫微宫跪了许久,皇后才答应,如果我死生不与她相见,就把她接回来,自己亲自抚养。”
她慢慢走到令仪面前:“阿瑛五岁那年来看过我一次,我很高兴,可是跟着她的乳母是皇后的人,我只能把她赶走。皇后告诉她,我是因为讨厌皇上才不喜欢她的,她大哭一场,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令仪动容道:“现在皇后无暇顾及娘娘,娘娘可以去见她了。”
尹耀贞脸上的笑容慢慢黯淡下来:“乞巧节那天,我托人去找她,但她只当不认识我。多年的冷淡,朝夕之间岂能轻易扭转呢?”
她抚了抚令仪的肩头,悄声道:“谢谢你听我倒苦水,提醒你一句,前两天程婕妤去皇后宫里请安,回来后就像失了魂一样。今早四殿下的华妍来看她,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还有她身边的明玥是皇后的人,你要小心。”
令仪心中一紧,想起乞巧节那天明玥的一番举动,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点了点头,便在明玥的带领下往芙桐馆而来。
苏家被抄,皇后称病不出,这几日的请安都取消了,浣柔此时只是歪在榻上,手中摆弄着一件物事,和对面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听见有人进门,那人一偏头,令仪的心不由得沉到了底。
华妍微微一笑,站起身亲热地招呼她:“安王妃来了。”
令仪略一颔首,当是见过了。华妍见她不冷不热的模样,本来热络的表情骤然冷却,轻咳一声,走了出去。
令仪坐在浣柔榻前,声音不冷不热:“妹妹怎么不叫二婶进宫,反而来找我?难道她自顾不暇,连女儿都顾不上管了?”
浣柔眼中似盛着一汪水般楚楚动人:“前两天母亲进宫,听说你不计前嫌,劝我为自己打算,就让我多谢你。她为苏家的事头痛得紧,我不忍心再烦她,就来找姐姐了,姐姐不会烦我吧?”
令仪低头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正是她们儿时最爱玩的九连环,姐妹情深的记忆涌上心头,神色稍霁:“那你为何不叫渊柔来,她才是你的姐姐。”
浣柔继续道:“我们明明才见过几次,不知为什么,我对你总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就好像你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亲堂姐一样。不知你对我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
令仪心中警铃大作,笑着敷衍道:“没有,我有亲妹妹。叫你一声妹妹,无非是看你可怜,没有其他意思。”
浣柔察觉到她的戒备,连忙摆手解释:“以前是妹妹愚钝,才会听信旁人挑拨。姐姐大人有大量,千万原谅妹妹。请姐姐放心,妹妹决不是为了试探什么的。”
令仪轻笑一声,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浣柔偷偷瞄了眼门外,仿佛在防着旁人窥探一般:“自从堂姐从马上摔下来,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因为大伯母不肯透露,我只能一直忍着。可是自从见到了你,我才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她说得越诚恳,令仪后背就越发凉。她和渊柔在抚琴雅会上针锋相对,后来又冰释前嫌,浣柔开始不知道,后来想起,一定会觉得奇怪。
所以这一番话,并不是为了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分明是得了别人的授意来试探她的。
她不动声色地回答:“女大十八变,这又有什么奇怪?”
浣柔仍不死心,继续追问:“姐姐可读过《异苑》?其中‘魂寄陶俑’一篇,当真奇绝。原来人还可以借别人的身体还阳?”
令仪心中一片雪亮:“连书都懒得读的人,什么时候开始看志怪小说了?这是华妍刚才跟你说的吧!”
浣柔心头猛跳,肩膀一垮,只得承认了:“刚才她跟我说,阮致修告诉过四殿下,你们是一个人,所以叫我问问你。”
令仪倒吸一口凉气,嗤然冷笑道:“没想到你还是死不悔改,苏家要倒台了,你为何还要听他们的?”
浣柔泪珠滴滴滚落:“乞巧节那天后,我的癸水来了。皇上几次在我屋中留宿,我都推说怀孕身子不适,不敢侍奉他,怕被他识破,染血的衣服也都让人偷偷拿出去洗。”
“后来我去给皇后请安,她让太医给我请平安脉,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她的计算。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不保我。是你劝我吐掉堕胎药惹她猜忌的,你怎能不负责?”
令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终是不发一言,甩手离开了。华妍正在梧桐树下等候,见她目不斜视地经过,连忙唤道:“阮姑娘!”
令仪转头冷笑道:“姑姑找我何事?查抄苏家是皇上的意思,皇后就算握着我的把柄,让我求允之放过苏家也晚了。”
华妍微微一笑,苦口婆心地劝说:“姑娘一味筹谋,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如果你肯离开三殿下,娘娘会让你掌内廷机要,不比做旁人的妻子强得多?”
令仪神情一顿,果然,这辈子皇后还是懂得怎么离间她和齐询的关系。
华妍察言观色,继续道:“你嫁给三殿下,再好的结局也会像她如今一般,被利用完就扔掉。娘娘懂得做女人的不易,可以让姑娘为自己而活,何乐而不为呢?”
令仪抬眸轻笑:“娘娘既知我善筹谋,怎会不知我平生最恨受人胁迫?刚才姑姑还教浣柔怎么试探我,现在让我为自己而活,不是很可笑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