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这是……”张飞揉了揉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球场看，“尹思彤？！”
方一栩不咸不淡地哼了声，气压莫名低了下来。
尹思彤。
季浔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静静注视着球场中央的明媚笑脸。
她诚恳地说：“她真好看。”
张飞看了看季浔，尴尬地挠头。
“哪好看了？大热天的梳丸子头也不怕把脖子晒黑了，脸还白的跟鬼一样，这么晒几天脖子和脸都不是一个色了。”
方一栩鼓着脸絮絮叨叨地对着尹思彤鸡蛋里挑骨头，“再说她也够笨的，送礼都送不到人心坎上，人家阿瑀根本不喜欢吃甜的，她还带着一堆奶茶蛋糕过来，要我我一准给她拒了，大拒特据！”
吐槽完还不解气，他又冲着人家翻了老大个白眼，好像尹思彤看得见一样。
“得了吧你可，要是送你你还不美上天了。”张飞小声嘀咕。
他还不知道方一栩，别说奶茶蛋糕，只要是美女，就算是送他个手雷他都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你说什么？！”方一栩大吼。
张飞无辜地耸肩。
这一嗓子声音不小，操场上的人被惊得齐齐看过来。
视线交汇，方一栩梗着脖子坐直了些，东张西望地不知道看些什么。
尹思彤愣了愣，转过头去笑容更加动人。
她拉起孟时瑀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东西塞给了他，而后两人又笑着说了些什么，尹思彤很快离开。
很闷。
日过中午，天气越来越热，季浔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有些难以呼吸。
额间出了些汗，她抬手将短发挽到耳后，又烦躁地拉了拉衣领。
她只想赶快离开。
坐在这里让她浑身不适。
季浔舔舔唇，起身冲张飞说：“太热了，我想先回去了，如果他结束了麻烦你帮我提醒他不要忘记去王老师办公室，谢谢你。”
“啊……你、你、”张飞本来想拦，仔细看看季浔的脸色后直接愣住，“你的脸怎么这么白，不会中暑了吧？”
方一栩也看过来。
他扯扯嘴角，这个女生脸也白的像鬼一样。
这些女生真可怕。
“没有，我没吃饭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季浔胡乱朝脸上扇风，急急地要离开，“我、我先去吃饭了，拜拜。”
张飞张了张口，没出声，目光越过季浔望向她身后。
“你还没吃饭？”
孟时瑀不知何时走到了季浔身后，沉着声音问。
季浔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她回身看他，没什么表情地点头。
男生温和的眉眼小幅度皱起，他弯下身子与季浔平视。
女生乌黑的短发被挽在耳后，耳垂圆润小巧如同剔透的白玉。她的脸色有些白，额间出了层薄汗，看起来的确有些虚弱。
“那不打了，”孟时瑀将手里的蛋糕和奶茶放到座位上，拎起季浔喝过的那瓶水，朝张飞和方一栩招呼着，“剩下半场你俩打吧，我先带她去吃饭。”
张飞挑眉，而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脸，“成！我俩肯定虐死他们，放心吧！”
方一栩狐疑地看看季浔，又看看孟时瑀，表情不善。
行啊哥们，要不说你是花魁呢。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可以的。”
季浔赶紧摆摆手。
她才不想和他一起吃饭，她现在根本都不想看见他。
何况是单独吃饭！
这又不是拼桌，太冒昧了。
“不麻烦，刚好我也没吃，”孟时瑀坦然地说，“走吧，正好我带你熟悉一下食堂环境。”
“……”
季浔抿抿唇，心中欲哭无泪，“啊那个、我突然不饿了，我要回教室，要不你自己去吃吧。”
“？”
孟时瑀纳闷地歪头看她，好笑地问：“小同学，你一会儿饿一会儿不饿的是什么意思，低血糖不饿也要吃东西，不然你晕了怎么办？”
“……”
季浔没觉得心虚，她脑海中浮现的是刚刚球场中央的那副俊男美女图。
他真爱多管闲事。
水性杨花。
季浔板起脸，硬邦邦地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低不低血糖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麻烦你。我只是来帮王老师传个话，话传完了我就先走了。”
孟时瑀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歪头看着她，眼神无辜。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么？”
她心情怎么样管他什么事。
他怎么这么喜欢关心女同学。
季浔呼了口气，垂下眼眸，只想赶紧离开。
还没等她出声，额间突然传来一阵暖意。
孟时瑀摸了摸她的额头，认真地说：“你好凉啊，不想吃饭的话我还有奶茶和蛋糕，你要不要……”
“不要！”季浔打断他，猛地向后退了几步。
她才不要他的东西。
不要别的女生笑意盈盈特地买给他的东西。
孟时瑀被她突如其来的呵斥惊住，抬起的小臂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
他的表情有些错愕。
季浔看着他困惑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她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无辜牵连了这个和她认识不过两天的人。
孟时瑀从始至终都没有错，和谁做朋友、有多少朋友都是他的自由。
季浔很清楚，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气。
被一种无理取闹的占有欲牢牢牵绊住情绪。
可前提是他根本不属于她。
季浔张了张口，最后只匆匆丢下一句“对不起”便转身离开。
她顾不上去看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脚下生风迅速往出走。
孟时瑀大概会觉得她很奇怪吧，不止他，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可是怎么办呢，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带着一身软刺小心地呵护着不知如何交付的真心，别扭又强势的生活着。
季浔路过小超市时，随手买了些吃的带回教室，吃过之后继续做题。
再抬头时，已经临近午休时间。
附中有午休的规定，十二点半到一点是午睡时间，住校生可以在宿舍休息，其余人必须要在教室统一午休。
夏梨没有回来，第零排只有季浔自己。
她揉揉酸涩的眼睛，铃声还没响起便将脸埋在臂弯里，疲惫地趴在桌上。
窗外麻雀躲在树荫里，不知疲倦地说着话。
季浔的意识逐渐下沉，脑中一片混沌。
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周公衣角时，她听到断断续续地说话声。
“你写的这是……国旗下讲话的稿子？不是说演讲人定了孟时瑀嘛，难道换人了？”
“啊…原本王老师是定了孟时瑀下周一做演讲的，只是正好刚才我也在办公室和社团老师商量校庆的事，孟时瑀想起我对播音主持感兴趣，就主动和王老师说了一下，把名额让给了我。”
“天呐，我就说孟时瑀对你很不一样吧，你还不承认！别人也就算了，我可是你的好闺蜜，你以后再有情况可不许瞒我！”
“别这样说嘛，孟时瑀本来就很细心，随口一说的小事他都会放在心上，并不是只对我这样的。”
“哦吼，所以……他是又把你哪件随口一说的小事放心上啦？”
韩明露羞恼不已，不断反驳着张晓雅口中的“特别”，可她是在笑的，欲盖弥彰的解释也是欲拒还迎的相信。
后面她们又说了什么，季浔没有听清。
屋内空调开得很足，季浔吸了吸鼻子，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
走廊里，方一栩一手拎着奶茶一手捧着蛋糕，无可奈何地说：“你确定真给我了啊，说实话这么甜的东西我也不是很喜欢，不过鉴于粒粒皆辛苦，你实在吃不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帮你消灭了。”
“……”
孟时瑀一言难尽地看着方一栩，好脾气地说：“是是是，麻烦你勉为其难地帮我吃了吧，谢谢你，谢谢你全家。”
方一栩轻哼，眼神里透着压不住的笑意。
“别客气。”
温佑单手捧着球，明净的眼镜片遮不住他了然于心的哑谜。
他漫不经心地说：“让一个一顿能吃三块巧克力慕斯的人只吃这么一小块蛋糕，确实有些为难。”
他关心地问方一栩，“老方，这点东西够你吃么？要不我帮你再跟尹思彤要点？”
“你少放屁！”
温佑明摆着讽刺他，方一栩也是一点就着的脾气，俩人大眼瞪小眼仿佛斗鸡一般。
几个人已经走到了七班门口，张飞看了眼门牌，和事老属性上线。
他拍了拍方一栩的肩，冲温佑挤眼睛，“我们老方胃小着呢，快进去吃吧，一会儿奶油化了就不好吃了。”
方一栩扯起嘴角，满足地捧着几个小袋子进了教室，一脸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高尚。
“唉，说起来也奇怪，之前尹思彤被职高的小混混骚扰，明明老方比阿瑀先一步去救人，但尹思彤偏偏只追着阿瑀道谢，也难怪老方心里不平衡。”张飞说。
温佑靠在门边上，表情不屑，“他不平衡什么，他上去就让人家一群小混混撂倒了，跟个炮灰似的，要是我我也看不见他。”
“不过老方不是计较的性格，我总觉得他对尹思彤有点不对劲，”张飞仔细回忆了一下中午时方一栩的话，迟疑地说，“他好像，看尹思彤很不顺眼。”
“不顺眼？”
温佑想起尹思彤和方一栩每次相遇的场景，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地笑，“老方是看她和别的男的站一起才不顺眼！”
什么意思。
张飞和孟时瑀对视一眼，神色莫名。
温佑无奈地摇摇头，“没事了，玩去吧，我回班了。”
这些傻孩子，全都还没开窍呢。
七班隔壁是五班的教室，再往前才是一班。
张飞和孟时瑀并肩走着，他想起刚刚的事，有些疑惑，“对了阿瑀，刚才在办公室，你干嘛要把演讲名额让给韩明露？”
孟时瑀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她在那一劲儿打听演讲的事，摆明了是想去呗，我都已经拒绝老王好几次了，这次正赶上有人乐意替我，我当然顺水推舟把名额让给她咯。”
“就这样啊，”张飞无趣地挠头，“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孟时瑀斜眼睨他，“我喜欢她？”
张飞没说话，冲他嘿嘿一笑。
“周六跟我一起去书店买练习册，”孟时瑀凉凉地说，“你数学不行，有八卦的时间不如多做做题，成绩肯定能上来。”
“别啊！”张飞一听数学两个字就头疼，他赶紧转移话题，“咱不说韩明露，咱说季浔吧，你觉得季浔怎么样？”
“……”孟时瑀顿了顿，不耐烦地反问，“什么怎么样？”
“你觉得她好不好看，你喜欢这个类型不？”
“……”
孟时瑀没说话。
他不善地看了张飞一眼，大步进了教室。
第零排的女生趴在桌上，单薄的肩膀缩成一团。
孟时瑀从前门走进，路过空调时顺手将温度调高了些，而后轻手轻脚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张飞促狭的问话还在耳边萦绕，孟时瑀烦闷地抓了抓头发，目光不自觉落在眼前那团小小的背影上。
或许，在对喜欢的定义还不足够明晰的年纪里，急促紊乱的心跳声也足够回答所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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