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娘子!”赵四对云倾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倾望着赵四眼睛,打趣道:“莫要忘了你的天骄。”
“嗯嗯。”赵四头如捣蒜,却见云倾冲门外招招手,继而赵四看到了燕儿走进了隔间。
燕儿一入隔间,当即近桌,提起桌上的玉壶,与赵四、云倾二人斟茶。
赵四心道,燕儿倒是来得巧。猜云倾或是要走,遂急急接过燕儿倒茶的玉壶,与云倾斟上一杯茶汤。
云倾笑着接过,小酌了一口,即起身道:“夫君且在楼上坐,容云倾去会会诗情。”
云倾走得自然,独留燕儿与赵四共处一室。燕儿见状,转身走到隔间门前,起掌合上了隔间的檀木门。
隔门一合,隔间内又静了几分。
一片寂静中,赵四努努嘴,先是抬眸挨个扫过隔间内靠右墙的檀木架上的十余个玉摆件,后是摸了摸自己凳上的软丝墨绿织金团花靠臂,终了,低头捧起云倾喝过的茶汤,与燕儿没话找话,“不愧是今春的新茶。果然茶香扑鼻,沁人心脾。”
“姑爷还识得茶汤?”燕儿近桌再度端起手上的茶壶,给赵四斟过上一杯,眼中的赞许怎么都藏不住,“初见只当姑爷是个粗人,没想到姑爷竟是粗中有细,细中藏精。莺儿说姑爷前尘尽忘,是个穷苦出身。想必不实。”
“莺儿说得也没什么错。”赵四放在掌中那杯茶汤,接过燕儿那杯,招手示意燕儿坐下,据实以告,“莺儿见到我时,我确实身无分文,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那姑爷怎会遇到小姐?”燕儿毫不扭捏地落座到赵四对面。
“我不知道。”赵四挠挠头,把天骄弓放在案上,“还是说说你吧。你是怎么遇到云倾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燕儿看看桌上的那弓,又开窗往外望过,转头与赵四道,“姑爷,我看小姐和诗情姑娘的大比还要等两柱香。你若闷了,且听燕儿与你说道说道天骄弓如何?”
“好!”赵四提手与燕儿一斟茶。
燕儿即哑着嗓子道:“方才姑爷开过天骄弓,便知此弓较同类硬弓长上不少。莫要小看了这一点,这是要不少工匠耗上半辈子,先能造出来的弓。如此手笔,当然只有天家才舍得。天家为何舍得,这全赖废太子军功卓著。这废太子的军功从何而来?皆因他曾捡到一个义弟。其义弟不知姓甚名谁,却高大异常,加之箭法精准,以至能在沙场上屡建奇功。”
“这般说,废太子倒是待他义弟不错?”赵四低头饮茶,掩去眸中的好奇,“竟舍得送他义弟天骄弓。”
“岂止是天骄弓。”燕儿也喝了一口茶,“废太子不但赠了义弟天骄弓,还曾邀胞弟皇四子端王亲铸金箭,配与天骄。”
赵四听出了天骄弓上有血案,恐自己娘子被牵连,忙追问: “那我家娘子是如何得到的天骄弓?”
“其主人死了。”燕儿声音渐低,两肩微微颤抖。
赵四追问: “怎么死的?”
燕儿将喝空的茶杯重重落在桌上,义愤填膺道:“废太子为奸人所害,其义弟也因此命丧黄泉。”
“此事与你何干?”赵四起身,提起玉壶,却见燕儿抻掌盖住了茶碗,怒气冲冲道: “怎会无关?欲成‘废太子’,需先成太子。太子者,储君也。一国之储,其被废后,自然殃及池鱼。”
燕儿骂得风雅,赵四索性坐下,听着燕儿骂。
燕儿道:“太子既废,太师、太傅、少师、少傅谁家能避祸?”
赵四点点头,起身与燕儿斟茶,佯装听懂了。
燕儿道:“太子既废,太子正妃、侧妃、一干姬妾何人能避祸?”
赵四再度点点头,再次起身与燕儿斟茶,佯装共情了。
燕儿又数过三轮人头,赵四又斟过三轮茶后,燕儿终是说到了赵四关心的要紧处。
燕儿半讥半讽道:“废太子被囚曜宫,其门生故旧皆惨遭屠戮,独其胞弟端王幸免于难。姑爷可知缘由?”
赵四配合的摇摇头,心说,她只知道手中的玉壶空了。
燕儿愤愤道:“全因端王向太子进献了美人柳絮儿!”
听闻柳絮儿,当即赵四阻住燕儿的话头。她不敢让燕儿再说下去,因为云倾似是真的认识一个姑娘叫什么柳絮儿。
于是赵四道出了一句废话: “燕儿,你当真有才学。”
赵四此言一出,燕儿眉中的怨愤尽数褪去了。
“姑爷莫怪。是燕儿多言了。”燕儿站起身,恢复到面无表情,冷硬如冰,转身接过玉壶,顿了顿,即出了隔间门。
知燕儿是去补茶,赵四转头望向窗外,等待云倾与诗情那场大比。
说来也巧,当着赵四视线投向窗外,正逢戏台上的大比开场。赵四见状,召补茶回来的燕儿同看。燕儿一近窗,原本合好的隔间门便被推开了。
赵四循声望去,只见推门人带着斗笠,猿臂蜂腰,看身形是个男子。那男子与赵四一对视,径直问道:“赵爷认识卫景三吗?他有一份信给赵爷。”
“放这儿吧。”赵四屈指扣扣桌案,转头又朝着戏台上眺望。
此刻戏台上已经在云倾与诗情身前各放了一张金桌,桌上各搁着一个紫金火炉,火炉上各架着一透明琉璃锅,锅内各装着泡水的白米。锅下则是各垫了一沓银票。
但听胡大人一声“开比”,赵四就见云倾与诗情同时取了一张银票,探进专人捧着的烛火引燃,再塞进垫了银票的火炉下。很快,两个紫金炉中的银票都化成一摊黑灰,而两个琉璃锅中的白米都无一点变化。
于是,有专人持紫金铲移除黑灰,再由另一人往二人炉下添了银票。银票添好,云倾与诗情又各自在炉外引燃一张银票,点燃炉下银票。
如此循环。
当着炉下第五次出现灰堆,赵四站起身,却被燕儿按住肩膀。
燕儿冷声劝:“姑爷莫急。小姐自有分寸。”
“可我忧心诗情使坏,我,我坐不住。”赵四拨开燕儿的手,站起身,又合上窗,坐下。一站一左间,赵四又听到了“吱”的一声。
赵四侧身看,见门缝里露出了一个圆圆的肚腩。
是崔遣!赵四果断抓起斗笠男送来的书信,藏到前襟。
崔遣见状,只是推一团绿油油的东西到身前,笑着冲赵四打拱,道:“赵爷!行个好!‘云诗’大比实报,只要白银一两!”
“我没钱。”赵四兀自别开脸。她尚记得方才崔遣与她的为难。
适时,赵四又听到了一个童声。
“赵爷!赵爷!行行好!”
赵四回头,方看清那崔遣身前竟是站了一个着绿缎袍的小童。那小童不过五六岁,身量只及崔遣腰部,面如满月,唇红齿白,一身福禄像。
赵四暗骂,崔遣当真是掉进了钱眼,这般小的孩子都买在玉露楼里。
燕儿已袖中摸出银块,丢与小童,冷声催促道:“快讲!”
小童接银,即一个前空翻,翻到桌案前,一个亮身,而后抽出竹板,打着拍子,奶声奶气地唱和道:“诶!燕儿姐姐!谢谢您嘞。话说那胡大人他一开场,诗情、云倾姑娘那个站两旁。旁边守着文武卫,诶嘿,文武卫他忙开箱。”
小童向左一步,躬身出手,一手朝下,屈肘翻动,一手继续打竹板,口嚷:“左边开,是云姑娘箱,箱内银票千千张,张张面额皆顶额。吓坏柳府柳十郎。”
小童再向右一步,空手捏合两只,面露嫌弃之色,唱:“右边开,是诗姑娘箱,箱内银票也是千千张,奈何面额都是五,看得小鹿我心发慌。”
唱到“心发慌”,小童拍拍自己的胸脯,“心发慌,我往人群里藏,碰到柳家柳十郎,十郎冲我打包票,说云姑娘银票还有千千张,那一张一张额不等,皆是岑州百姓口中食,面上妆。 ”
“面上妆,诶,小童我开眼望,只见云姑娘素面赛瑶娘,面善心慈颜色好,小童我赌她定开张!嗨,定开张!”
小童唱到尾处,又是一个后空翻,翻回崔遣身前,冲赵四一打拱。
赵四暗赞,好利落的功夫。
“赌得好!”燕儿翻袖又赏了童子一锭银子。
童子接银子,再度欢天喜地打拱,道:“谢赵爷赏,谢燕儿姐姐赏!”
“去玩吧!”燕儿挥挥手,示意童子牵着崔遣走出隔间。待隔间门合上,赵四推窗再望,戏台上还是在重复方才看到了流程,不禁叹气,道:“我真是不争气。明明是娘子的大比,我竟比她更焦躁。你呢,燕儿,你急不急?”
“关心则乱。燕儿倒是不急。”燕儿正襟危坐。
“你也赌云倾会赢?”赵四再把窗合上。
燕儿摇头,冷冷道:“姑爷错了。小姐从来不赌。”
“那她……”赵四心疼了,暗忖,依燕儿那含糊不清的意思,她的娘子要大胜诗情,岂还需经历一番苦战?
燕儿起手与赵四添了一盏茶,不紧不慢地给出自己的答案,“燕儿的意思是,小姐,她从来只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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