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吗，咱们的年级第一进去了。”
“宋泽吗？进哪儿去？保送考试不是才结束吗，他这么快就被录取了？”
“什么啊，他被查出来嗑药，被警察带走了。”
“药？”
“就是那个啊，聪明药。”
“我靠不是吧，他看起来那么乖。”
“嗨，你没听说过吗，表面越乖的人，内心越叛逆。”
“他不会是一直靠药拿第一的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猜药是谁给他的？”
“谁？”
“他妈！听说就是为了保送考试，他妈亲自做的药。”
“卧槽他妈还有这手艺！”
“他妈以前可是青安大学化学系的教授，只要有原料，什么都能整出来。”
……
“现在宋泽的事儿学校里已经传开了。”
嗡——嗡——
“不过他是被人投药，责罚应该不会太重。”
嗡——嗡——
手机不停地响，陈靖置若罔闻，继续向丁毅汇报着情况。
丁毅悠然自得地泡茶，似乎并不关心这件事，反而问他，“是谁一直给你打电话呢。”
陈靖不看也知道，“是圆圆，她很担心宋玉和宋泽，一直问我能不能去帮帮忙，您看……”
“来尝尝我这个茶。”丁毅打断他的话。
陈靖不得不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大口。
丁毅无奈笑道，“牛饮。”
他小口品着，快五分钟才喝完一小杯，然后缓缓开口，“宋玉这个人已经疯了，救不救的，我认为没什么意义。但她那个儿子，我觉得不错。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又和圆圆一起长大。如果以后我和圆圆相认，他能陪在圆圆身边，帮她打理一些事情，我会很放心。”
陈靖跟了丁毅这么久，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毅哥……”陈靖有些犹豫地开口，却没有下文。
丁毅把剩余的茶水喂给茶宠，问，“怎么，有困难吗？”
陈靖很想问他到底和宋家是什么关系，丁灵在宋家到底有没有受欺负，他作为父亲，在整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想问很多，但眼下真正面对丁毅，却只化成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毅哥，宋玉毕竟是您的朋友，如果能救，还是拉她一把吧。”
“朋友？什么朋友？”丁毅似有疑惑，起身绕道陈靖面前，拍拍他的肩，“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阿靖。”
陈靖百感交集，但却不动声色地套话，“如果不是朋友，您怎么放心把圆圆送进他们家？”
丁毅又坐回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反问他，“放心吗？我要是放心，就不会让你照顾圆圆这么多年了。”
陈靖心里一惊，“所以您一开始就知道圆圆被……”话到此处忽然停顿，他实在不想让任何不干不净的词语与丁灵扯上关系，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圆圆在宋家经历了什么，您一直都心知肚明，是吗？”
丁毅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说：“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会定期向我汇报吗？”
陈靖语塞，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阿靖，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上刀山下火海，应该很清楚，我做的许多错事、坏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在当时的情况下，不舍弃一些东西，那我们全家，包括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丁毅疲惫地捏捏鼻梁，眼角的皱纹和声音的疲态让陈靖闪回那段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心里不禁有些酸涩。
“不过好在现在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我也会尽全力弥补曾经的遗憾。”丁毅的眼神难得透露出柔和，“我也希望你向前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陈靖杵在桌前，没有回应他冠冕堂皇的话，而是岔开了话题，“毅哥，那我让沈如风去处理宋泽的案子。”
丁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看着弄吧，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
陈靖欠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到室外，站在阳光下，吸完了一支烟。
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震动，陈靖闭了闭眼，觉得情绪还未完全稳定下来，不适合接她的电话，于是便选择挂断，转而发了信息安抚她。接着电话联系了沈如风，安排他尽快将宋泽捞出来。
平时吊儿郎当的沈如风办正事儿时还算靠谱，在他的帮助下，宋泽只被拘留了十天。
第十一天，宋泽重新站在了阳光下，却不再是天之骄子，而是佝偻着背，眼睛毫无光彩的行尸走肉。
丁灵来接他，他的眼珠迟钝地转了转，第一句话却是，“铮哥……那里还好吗。”
丁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事情发生在他的会所里，会不会连累到他。”
丁灵鼻子一酸，紧紧抱住他，“没事，他什么事都没有，你呢，你怎么样。”
熟悉的怀抱与香味的包裹，让宋泽怔愣了一瞬，随后感觉僵住的血液在身体里慢慢流动了起来。
“我……很好。”宋泽喃喃道，“妈妈他……”
丁灵没打算瞒着，实话实说，“私自制药投药，律师说，最轻也要十年的刑期。”
“哦……”宋泽呆呆地点点头，平静得仿佛听到的消息是“过一会儿要下雨”。
“那我们走吧，回家。”他推开丁灵，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但走了没几步，忽然弯下了腰，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呕出了一口鲜血。
“小泽！”丁灵扶住他的身体，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为他擦拭，但手指接触到的，不只是温热的鲜血，还有令人心凉的眼泪。
宋泽在哭，在静静地流泪，他是个乖孩子，连悲伤的发泄都如此安静。
“小泽，哭出来吧，我在呢，还有我陪着你。”丁灵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柔柔的声音仿佛一根针，轻而易举便戳破了宋泽不堪一击的伪装。
“小圆姐……是我害了妈妈，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骗她，如果我和她坦白根本没有报名首都大学的考试，如果我这只手没有受伤，她也不会这么做……都是我太没用，才逼得她为我违法犯罪。该被判刑的不是她，应该是我！”
宋泽挣开丁灵的手，稀里糊涂，着魔般地转身，又往拘留所走，“我要去自首……”
丁灵赶忙捉住他的手腕，将人拖到墙角堵住，双手捧起他的脸颊，无力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小泽，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害你受伤的，是我想让你考到我身边的，如果一定要有人坐牢，那个人应该是我。”
“不是，不是这样……不行……”宋泽用力摇头，身体却无力地靠着墙滑落在地，“爸爸没了，妈妈被关了起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丁灵心疼地用大拇指抚摸着他染血的唇角，却无比满足地听他不断重复，“只有你了……”
“还不到这个时候呢。”丁灵呢喃。两人的声音重叠，宋泽只觉得耳边发痒，并未听清她的话。
感觉到宋泽的呼吸逐渐平稳，丁灵又开口，“小泽，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更不能辜负了阿姨对你的期望。就算没参加保送考试，还有高考呢，你好好准备高考，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考上首都大学。”
“小圆姐？”宋泽看着她，惊慌地问，“你也不要我了吗？”
他的嘴角带血，眼角带泪，鼻子红彤彤，头发乱蓬蓬，看得丁灵心软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是只可怜的小弃犬。
“我怎么会不要你。但是你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阿姨，而不是我。”丁灵很懂事地劝他，“就算你考到首都，我们也是有机会再见面的呀。首都那么好，也许我毕业后，也会去那边发展呢。”
“真的吗？”宋泽小心地和她确认。
“真的。”丁灵重重地点头。
“好。”宋泽用袖子擦掉眼泪，无比坚定地说：“我一定会考上。”
丁灵笑着揉揉他的耳朵，并非是开心他重新振作，而是在笑，那样肮脏不堪的家庭，究竟为什么会养出他这样天真无邪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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