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局顶层,主席办公室里一片沉默,齐北海站在齐峦桌前,低着头静静等着联盟主席的指责批评。
站了半晌,才听见齐峦说第一句话:
“最近我听到挺多关于特保部的舆论,挺热闹啊。”
齐峦虽出了声,但仍旧翻着手上需要批阅的文件,连头都没抬。
看不到对面的表情,齐北海心里有些拿不准齐峦的态度,只能认真认错:
“……之前在泠州的事保密没做好。是我的责任。”
齐峦瞥了他一眼:
“内情泄露当然是特保部部长的责任——你在位子上的时间比我加入联盟的时间都长,收尾善后需要做什么还要我提醒?”
齐峦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和善,脸也冷着。
两人独处时齐峦这样严肃的神情实在少见,齐北海忍不住抖机灵,双手举过头顶做示弱状:
“我错了我错了。别骂了,昂。”
“齐北海!”
齐峦“啪”地把文件摔在桌上呵斥,抻平嘴角直直瞪着对面的人。
齐峦的性格不像齐北海那样散漫,很少在工作时直呼姓名,因此脱口而出的怒斥让齐北海意识到,现在的齐峦是真的生气了。
“这……怎么这次火气这么大呢?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儿。”
齐北海正了神色,试图以轻缓的语调平息齐峦的怒气。
看到齐北海这样的态度,齐峦也不好再说什么,闭了闭眼深吸口气,稍稍松了作为主席的威严:
“以前没有过这么严重,这次泠州的事牵扯到联盟的稳定,动摇居民对联盟的信任。更何况特保部还夹在里面——本来在总局的位置就尴尬。
“下次再有行动,你多教育教育手下的人。”
齐北海忙不迭点头:
“知道知道。”
又说:
“最近还真有新活儿。刚得到的消息,峦川那边在跟我们借调,我想后天就安排二处都去一趟。先跟你吱一声。”
“‘峦川’?”齐峦感到惊疑,“你也去?”
“要去。所以先跟你说一声,讨个批准。”
总局的借调外出总是需要上级批准,职权在齐部长之上的也就只有主席了。
只是平时部长层大多留在总局,很少有需要和下属一起出差的情况。因此齐峦对齐北海的申请感到意外。
但想到是峦川,又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那里是他的出生地,也是齐北海找到他又带他离开的地方。
齐峦明白这次行动对齐北海意义特殊,也没有非阻止不可的理由,于是给了批准。
在人转身离开办公室前,齐峦又叫住他,轻声叮嘱:
“……别再出事儿了。”
齐北海浅笑着,重重点头:
“放心。”
从主席办公室出来,齐北海就把二处几人叫到自己这儿,老老实实跟TA们转达了主席的警醒,又补充说:
“最近你们都小心着点,现在在暗地里煽风点火的太多,偏激针对特保部的不在少数,平时注意些。也跟一处的老前辈顺带说一声。”
几人明白情势严肃,毫不含糊地应下。
讲完泠州相关的事,齐北海又跟几人说起借调申请的情况。
明冥一听就问:
“又要出差?”
齐北海点头:“去峦川。”紧接着就跟几人说起峦川借调的详情。
峦川与首都相邻,虽然不如首都繁华,却也积淀下足够深厚的自然和人文精华,很多联盟广为流传的新闻旧事都围绕峦川展开。
在这些轶闻中,最古老也最著名的符号非均山莫属。
在尚未和妖族建交的时代,生活在峦川地界的人族就围绕着均山活动,几百年的人文积淀和自然景观融合洽契。也正因此,联盟成立后不久,均山就发展为第一批官方认证的重点景区,均山下的城区也借此成为峦川中心。
而此次的借调申请正与均山有紧密关系。
申请内容中显示,峦川居民在均山山脚挖出了一具尸首并上报给分局。分局保卫部立刻派遣专员加深挖掘,发现尸首所在地是一个尸坑,测算直径十米有余,填埋其中的尸体有数十具。
诡异的是,尸体中人族、妖族和半妖各占1/3,且尸身保存完好,也几乎没有腐烂痕迹。峦川分局推测是近期发生的针对种族的迫害事件,且性质和影响相当恶劣。
峦川分局处理这类恶**件的经验有限,所以只能向总局申请派遣人员控场。
齐北海说:
“峦川的事发生在现在这个节点。要是和泠州的事一起发酵起来,到时候情况会变得很敏感。”
他又跟五人说:
“这次外派我带着,二处的都去。”
明冥觉得意外:
“方焕和月璘也去?TA们俩都还没出过外派。”
两位非正式员工听到,也感到奇怪,一同疑惑地望着齐北海。
齐北海却毫不犹豫点头,跟两人说:
“外派这种事总是要去的。这次任务结束我给二处批个团建,你们在峦川玩玩。”
两个小朋友很轻易就被“团建”哄得双眼发亮,抛下疑惑就热烈地讨论起来。
齐北海趁机压低声音跟明冥解释真正的原因:
“总局这段时间对特保部的说法都不太平,尤其是二处。这次去峦川先借任务避避。”
明冥却问:
“那头儿你是为什么去?上面批你的借调了?”
“批了。”齐北海说,“我去峦川有别的事。不单是为了分局的申请。”
齐北海没明说他到底要去峦川做什么,想来该是涉及到隐秘,明冥也就从善如流地保持沉默,没再继续问下去。
了解了大概情况,又从齐北海那儿领到详细资料,二处一行人就离开总局,做好准备出发往峦川均山。
——
两天后,峦川均山下城区。
二处在城区的旅馆落脚,峦川分局保卫部部长胡向遥亲自接待TA们,并带领六人往现场去。
路上,齐北海问:
“均山出了这事儿,景区经营状况还好吧?”
胡向遥点头:
“还好啊,这尸坑是在未开发的区域,平时不会有游客去,这几天景区里倒还是正常开放。”
“那我们这次去现场走景区通道?”明冥问,“我看均山未开发的地方都被围着,我们过不去吧?”
“当然不能跟着游客走。人多眼杂的,不方便,”胡向遥解释,“未开发区在均山北面,我们待会儿要离开大路,从北边儿绕过去。就是要辛苦几位下车多走一段了。”
“嗐,这有什么。哪次外派不得跋山涉水的。”
只是耗费些体力,倒不至于“跋山涉水”,明冥却是故意把话说得夸张,给峦川的同事们松些压力。
因为从北面绕路过去的时间长,胡向遥就先介绍起眼下的状况。
她说,在二处还未到达的这两天,保卫部在尸体上发现了更诡异的情况。距离尸首被挖出已经过去了几天时间,但尸体上没有任何腐烂变化。而相关人员多次试图进行解剖探查,但操作后的部位转瞬就会复原。
胡向遥推测,尸坑大概率受到术法影响,但现场周围没有找到术法遗留的痕迹,而所知范围内,也找不到与此怪象相关的资料记载。
正说着,一行人就下了车进入路旁的野林深处。拨开冬日里光秃秃的枝干走了十来分钟,听见了模模糊糊的人声,到了尸坑现场。
先朝几人走过来的是个瘦高人族男性。
胡向遥介绍说,尸坑发现后保卫部立刻成立了处理小组,眼前这位人族男性就是处理小组的组长蔡知,二处后续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与他对接。
简单地介绍了下现场情况,蔡知就带着二处一行人靠近尸坑。
站在坑边俯身向下看,虽然尸体上满是尘泥和衣物腐烂后的残渣,但细节仍旧看得很清晰。每一具尸首的皮肤都保持着弹性,身躯也完整,有些妖族尸体甚至还保持在化出原身的过程里。如果不是它们脸上的表情太过痛苦,几乎都要被误认为是沉睡着的**。
但尸体的姿势却奇异,基本上都是三具成一组,呈彼此相拥着形态。中间那具尸体的身躯或大或小,大概是年龄有差异。
大致看了一圈,齐北海问胡向遥:
“这几天有确定部分死者的身份吗?”
胡向遥摇头:
“没有找到任何身份信息,最近局里也没有收到失踪报案。”
“其实……”蔡知突然出声,“这些尸体生前应该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
“不属于这个时代”是什么意思?
蔡知这话引起众人诧异,周围一圈人齐齐疑惑地看向他。
于是蔡知调出手机里的信息,向大家解释:
“前几天请局里的专家检验衣物成分,并描绘出了大致的样式。我刚刚才收到结果,判断服装的式样和材质距离现在应该有上千年了。”
“上千年?!”明冥惊呼,“上千年的尸体还能保持这样?”
“所以说这次事件诡异,要麻烦总局的各位指导。”
胡向遥语气无奈,向特保部六人抱歉地颔首。
“这麻烦什么——情况要是不诡异也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齐北海语气轻快地开着玩笑,戴上手套鞋套走入尸坑,半蹲下来伸手去触碰横陈于面前的一具尸体。
指尖刚刚接触到仍然光滑饱满的皮肤,就听见“砰”一声巨响。
坑中炸出团团浓烟,飞速朝四周流窜,眨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林中霎时狂风大作,光秃的枝干撞得咯拉拉作响,弥漫开的烟雾瞬间将在场所有人包裹,迷雾之中,众人被烟雾粉尘激出猛烈的呛咳。
良久,烟尘散去,风声也终于平息。
在场的人定睛往尸坑中一看,却只见累叠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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