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鸢本是能护住萧确又避开劈来的短刀,可为了不显露身手,她只与萧确换了个身位,以背挨上那刀。
短刀锋利又沾满了杀意,将她后背的衣服划开了一大道口子,好在这身衣裳精致,里三层外三层的替她抵挡了些痛苦,只浅浅划伤了半寸皮肤。
即便如此,她还是故作疼痛地叫了一声,拽着萧确的胳膊滑坐至地。
十五冲上前将那人制服,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后退。
萧确随姜鸢一起跪倒在地,摸到她后背凌乱的衣物和渗出的血液,手颤抖地不知该往哪儿放。
他脱下外衣如婴儿般将她包裹严实,因厚重的衣物将她伤势掩盖住,他温柔又急切地询问:“划的口子大不大?是不是很疼?坚持住,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姜鸢扑闪着眼睛望向他,被他这一长串急促的话语听得愣了神。
这点小伤对她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就像是蚂蚁在背上咬了一口,她现下都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可眼前萧确像是看到她快要死了一般,因慌乱而变得僵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她挤出笑容声音略微虚弱了些:“无碍,大人。”
说罢,她转头看向行刺之人。
那人似是达到了目的,脸上勾起一抹奸笑,无视脖子上架着的刀刃直起身子挑衅道:“一命换一命,也算是值了。只是没换到萧大人的命,小的还有点遗憾呢!”
十五听出他言下之意,刀刃更近他几寸,沾染上了鲜血。他偏头余光扫向萧确:“大人,那刀上有毒!”
萧确自是也听出这番意思,眼神示意十五将那人押去物架后阴暗的角落,回头查看姜鸢中毒情况。
姜鸢呼吸逐渐沉重起来,嘴唇渐渐发紫,脸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却又透出一种不正常的冰冷。她手指紧紧抠着腿,细腻薄嫩的肌肤盖不住暴起的青筋。
姜鸢感觉到毒素的蔓延,无奈轻叹一口气。
她确实大意了,竟没想到这刀上会淬毒。还好不是萧确中刀,不然若是还有人要来刺杀他,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见萧确伸手要扒开她的衣服,她奋力抬起手搭上他的胳膊:“大人……这是要……”
“别说话,帮你把毒排出来。”萧确轻柔地将她胳膊放下,指尖碰向她肩膀的那刻还是犹豫了。
姜鸢见他心事重重,悬空的手迟迟不敢将她衣服掀开,便将药瓶拨出口袋,眼睛瞥向药瓶,边说边喘口气:“大人,取一粒绿色的药丸出来……碾成粉……洒我伤口上……便好。”
萧确毫不犹豫照做,待他碾完粉末,姜鸢也费劲地将衣衫脱下,露出受伤的一侧肩膀。
靠近肩胛骨的位置,一道狰狞的刀伤触目惊心。伤口周围的皮肉向外翻去,仿佛被墨汁浸染过一般,丝丝缕缕的黑色纹路如同细小的毒蛇在伤口边蔓延。
姜鸢咬起嘴唇将伤口面向他:“来吧,大人。”
在见到那伤口的刹那,萧确的瞳孔急剧收缩,双眉紧紧蹙起,眼底翻涌着无尽的自责与懊悔。
他咬紧牙关伸出另一只手道了句:“要是疼别咬自己。”
说罢,他将药一点点洒落到她伤口上,察觉到她微微颤动的身子,立刻停止撒药去观她神色。
见她把嘴唇咬破了一小口子,他便又将手往她面前递了递:“我说了,别咬自己。”
姜鸢这回没跟他客气,一把抓过他的胳膊张大嘴巴咬了下去。
她哪能想到会这般疼。这药按理来说刚撒在伤口上是不带疼的,要等候片刻药粉才能被皮肤吸收将毒逼出来,那会儿才会略微感受到疼痛。
这刀得是淬了多强的毒,粉末轻盖在伤口上就能逼出毒来。要不是她平日里也没少中毒,练出了个硬命,恐怕还没等到上药她就归西了。
长痛不如短痛,她松开嘴坚定道:“一次性撒完吧大人。”说罢,她又重新咬紧萧确的手臂。
萧确乖乖照做,许是被她这伤口震住,他根本没感觉到姜鸢已把自己的胳膊咬出深深的牙印来。
撒完药,待伤口流出黑血,他轻轻将其擦去,听到姜鸢恢复了点力气说了句“可以了大人”,他避开视线起身道:“你先将衣服穿上,我去去就来。”
姜鸢点头看向他充满杀气的背影,便知那人必死无疑。
十五将那人的手重新捆起,架着刀将他逼跪在墙角,等候萧确前来处置。
隔着物架看到一团黑火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十五用刀刃拍拍那人下巴示意他跪好。
“萧大人这是……”
没等那人将阴阳之气全部吐尽,萧确如失控的猛兽猛地掐住他的脖颈,手指因愤怒而用力到关节发白,粗重而急促的呼气喷吐着杀意,眼中却是异常冷漠地盯着他泛起血丝的双眼。
十五见状急忙阻拦:“大人,还没盘问清他背后之人,莫要冲动啊!”
那人被死死掐着,嘴里溢出了血,却还瞪大眼睛从牙关里挤出挑衅的字眼:“有种……就掐死我……”
谁知萧确阴冷一笑,让十五递来那把短刀,一手继续狠狠掐着他已被捏细的脖颈,一手将刀缓慢送进他的心脏。
刀刃搅动着刺进他的肉里,直到整个刀身隐没在他身体里,萧确猛地将刀抽出丢在一旁,松开手,讥笑着看他倚墙滑坐下去。
“你该不会以为你背后之人派你来就是单纯杀我的吧?”
那人有气无力地垂头吐着血,根本无法回应。
萧确掏出手帕擦着手继续道:“你可有想过,刺杀我一堂堂御史,凭你一人能够吗?你只不过是颗弃子,但也当得挺像那么回事。”
说罢,他将手帕扔在那人脸上,转身冷冷抛下一句话:“十五,把他拖到正堂,让左县令好生瞧瞧。”
在萧确离开的那会儿工夫,姜鸢已恢复了几成力气,足够支撑她扶墙站起身子。
她抬眼却见萧确衣角沾血朝自己走来,强壮而有力的手臂环腰将她扶住,宽大的手掌盖住了她的眼。
许是萧确觉出她细长的睫毛快速挠着手心,他低头温声道:“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
姜鸢听话地闭上眼睛,中毒致使她五感减弱不少,纵使方才那三人只与她隔了几个物架的距离,她也没听清他们的响动。
觉出有一物从脚前拖拽了过去,她猜到是那人的尸体,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让道,紧紧贴进萧确宽厚的胸脯。
她假意颤抖着声音道:“大人……这是将他杀了吗?”
“是。”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姜鸢却为此担忧起来。
萧确既中了**散,那他第一怀疑对象必定是左县令。若在她来前萧确并未盘问此人,而现下他又毫不犹豫将那人杀了,那他如何能知晓要杀他的另有其人?
若他不知陆贺亭对他起了杀意,只是将左县令这颗被差使的棋子除去,估计没等他进入长州地界,就又会遭到埋伏。
该如何提醒他呢?
她正想着,整个脑海亮堂起来,身子一斜腾空而起,她骤然睁开眼,一双凤眸闪烁着惊异的光。
萧确转眼迎上那束光,将她抱得更紧:“毒还未解,你莫要乱动。”
“是……”姜鸢缓缓移去目光,低下发热的面庞。
—
十五一路拖拽着那人的胳膊,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来到正堂。
他嫌弃地将那人的胳膊一扔,等着凑热闹的人中谁去把左县令喊来。
没等片刻,便见门外的人群急急散开,左县令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他一眼瞧见躺在地上的尸体,那尸体面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眼眸中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挣扎。嘴唇乌黑,吐出的血凝固在脸边,恶心又血腥。
他捂住口鼻连连后退,瞪大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十五趁机问道:“县令大人可认得此人?”
左县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矢口否认:“不认识,他都不是府上的人!”
“大人真是好记性,这府上有这么多人,大人每张人脸都能认得,看来我家大人还要向县令大人多加学习啊。”
十五见他罚站似的在门边不停擦汗,恭敬地把他往里请:“县令大人在自家府中为何如此拘束,我家大人吩咐了,让大人在此稍等片刻,等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便会前来。”
左县令被他这么一提醒,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眼下的表现过于做贼心虚,他强装镇定地在主座落座,命人倒一杯茶来镇镇心。
哪知端起茶碗,手跟上了发条般不停颤抖起来,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他无奈又将其放回桌上。
视线重新移回尸体身上,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陆长史派去的人不该这般差劲啊!这人早些时候还在与他掰扯,一定要他在府中给其找个方便动手的地方,说得那般信誓旦旦,结果死的不是萧确,而是他自己。
可眼下他已是自身难保,根本没工夫怜惜旁人。
刺杀萧确的计划就这么败露了,如今萧确活着,定不会放过他。他后悔自己太过相信陆贺亭,以至于都没为自己准备什么开脱罪责的说辞。
这奖赏没领到,命怕是要先给出去了。
他一拍桌子下定决心:若是萧确要定他的罪,他就把陆贺亭也给抖出来,说不定能让萧确网开一面,从轻处罚。
他干坐着等了良久,眼看着十五离开正堂片刻后又回来转达萧确的意思:“不好意思县令大人,我家大人今晚怕是脱不开身,还请大人明日一早再在此等候。”
他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回应:“好,那就等大人忙完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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