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鸢用手背给滚烫的面颊降温,挤着人群走到了舞台边上。正巧碰见袁汝婷下台,她低头回避视线。
“杜姐姐可要加油,我是没希望了,就看你能不能让那阮明语吃瘪了。”袁汝婷的视线顺着她的头一同往下低,眉头一皱挑起了她的下巴。
她盯着她的唇瓣瞧了瞧,低眸嗤笑一声:“杜姐姐这么快就把唇脂给吃了,这么点时间都忍不了吗?马上就上台了,要不我命人给你补一补。”
她掩嘴小声又道:“台上坐着的可是太子,你说他来能是为了什么?”
“选妃。”姜鸢无所谓地回道。
阮明语一拍掌:“对啊,这么多女子打扮成这样不就是都打听到今日皇后娘娘要为其选妃嘛!我是没被皇后和太子看上,你可得努力啊!”
姜鸢也不知她这么说是出于好心还是另有目的,她夺过她手中的帕子把剩下的唇脂全部擦去,冷冷一笑:“袁姑娘难道忘了自己说的,我可是已经有相好之人了。”
这话确实是她自己说的,袁汝婷见她不识好人心,便也不再说什么。
反正她也活不过今夜。
姜鸢上了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瞥了眼面前的针,扬起的嘴角上挂满了自信。针眼再小又何妨,那几日的练习可不是白练的。
摇铃一响,她拿起针线飞速地穿好了一根,接着第二根第三根,在旁人还在为穿第一根针苦恼的时候,她就已经完成了比赛。
袁汝婷在台下掐指一算,她应当是赢了,便得意地瞥了眼身边屁股坐不住的阮明语。
阮明语盯着姜鸢闲坐的背影,气得捏紧了拳头。
怎么每次遇到她都倒霉!
看见袁汝婷一脸得意,她抱胸摆出高姿态:“你又没赢,这么得意地看着我做什么?”
“我是赢不了,但我的杜姐姐赢了就行啊!”袁汝婷一耸肩,将目光移回姜鸢。
阮明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望见姜鸢的背影瞳孔一颤,“杜姐姐”三个字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拍凳起身指着姜鸢不可思议道:“你方才说的杜姐姐......不会是她吧?她是杜元漪?”
“怎么这么激动,怎么你也认识啊?”袁汝婷头一次看到她这般慌张,自是想要多逗弄她一会儿,将她拉回座椅细细道来:“杜姐姐跟我一起练习了好几日,我们关系好得很,你若是想打招呼,一会儿我把她邀来。”
阮明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听到袁汝婷说的话。
姜鸢是杜元漪,那萧确岂不是一开始就认出她来才把她留在身边,难怪会这么护着她。她猛地抬眸,心中的弦绷得快要断了。
她先前一直在萧确面前对她恶语相向毫不客气,萧确岂不是都看在眼里。杜元漪回来了,她还如何让姑母帮她赐婚啊!
不行,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要实现了,可不能让她坏了好事。
她嘱咐身旁的丫鬟几句话,那丫鬟便急匆匆地走了。袁汝婷见状,便也嘱咐人跟了过去。
其他选手迟迟未结束比赛,姜鸢只好趴在案桌上无聊等待。她抬眼不小心与太子对视上,立刻佯装困倦把头塞进了臂弯。
只那一眼对视,太子就直勾勾地盯上了她。皇后娘娘专注于比赛,未曾注意到他少有的炙热目光,而袁益礼即刻察觉,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匕首投向姜鸢。
他起身走向太子低声道:“殿下莫不是看上那女子了?”
太子痴痴地点头:“帮我去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万万不可啊殿下,她是杜泉河之女,现任御史大夫萧确是她的童养夫,此事满城皆知,殿下若是看上了她可是麻烦事啊!”
“萧确?没想到啊他竟还有这身份,童养媳都不多见,他倒是做了个童养夫。真是有趣!罢了,能被他看上的女子,我还瞧不上!”
姜鸢耳朵一动,拳头已然捏紧。
这组比赛终于结束,虽说后面还有三组比赛,但姜鸢已胜券在握,步子越走越轻,几乎要跳起来。
一百两银子马上就能到手了,领赏前得先按约定把马车准备好。
她躲过萧确的视线,来到杜府门前。站在人流中,她深吸一口气。
真是好久好久没有回家了,这闻起来还真是没有家的味道。
她缓缓撤出人流,走上了石阶。
“何人!”看门的下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本小姐回府,你们就是这么迎接的吗?”她说完才想起杜泉河隐瞒了她的存在,这府中除了祖母、萧确和他,再无旁人知道她杜元漪。
“既然不知我是何人,就去通知你们的主子,就说杜元漪回家了。”
“杜......”下人犹豫地嘟囔了句,想着她也姓杜,应当与家主有些关系,便乖乖进去传话,等出来时却瞧不见姜鸢的人影。
他四处张望:“怎么这就走了。”
彼时杜泉河正在老夫人院中坐着,杜淮景在一旁跟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爹,祖母若是真的......”
“住嘴!”杜泉河大喝一声,吓得杜淮景身子一颤,蹲在一旁不说话了。
杜泉河看了眼老夫人的屋子,无奈起身:“你就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要去,我出去见个人。”
杜淮景立刻站直:“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人比祖母身子还重要的啊!”
“祖母怎么了?”
二人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转头张望四周。听见头上的瓦片被踩得叮当响,不约而同抬头看去。
“你这女子怎么......你怎么这般眼熟?”杜淮景站在屋檐下看不清她的脸,瞥见父亲呆在原地跟见了鬼似的,便三两步走到了院子中央。
定睛一看,他伸出指头:“你你你不是那个伶人吗?”
姜鸢坐在屋檐上晃着腿,欣赏着杜泉河失去心神的模样,调侃道:“爹,你难道没有告诉过他,他还有一个已经做鬼的姐姐吗?”
此话一出,不只杜泉河失了心神,连杜淮景都疯癫起来,他大跳着叫唤:“你别胡说,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你不信问问这府里的人,有谁听说过你的?”
他拉住一旁的赵管家:“你说,府上可曾有过这么一人?”
赵管家支支吾吾的这那了一番,瞄见杜泉河阴沉的脸色,闭口不言。
见他不做反驳,杜淮景真的懵了。
他看着姜鸢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院中,不由地往后躲了几步。
老天爷啊,怎么还从天而降姐姐啊!
姜鸢贴近他仔细瞧了瞧,他身上毫无杜泉河的影子,眼眸清澈泛着傻气,没有一丝精明样儿。
她轻笑一声,转眸看向杜泉河,假笑道:“爹别紧张,我是来看祖母的。”
说罢,她敲响了老夫人的房门。
老夫人卧倒在病床上被郎中诊脉,听到姜鸢的声音眼眸一抬,抽回手坐起身子:“快,快去开门!”
茗灵道是立刻将门打开迎姜鸢进屋,眼神示意朗中先在屋外等候。
姜鸢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向老夫人走近。
许久不见,祖母已这般憔悴。面色苍白如纸,双颊深深凹陷,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就像是蔫巴的纸人,随时都会破碎。
祖母红着眼,伸出颤抖的手。
“我的元漪啊,你终于肯来认我了!”
姜鸢飞扑到床边,握住了老夫人无力下垂的手,呜咽道:“元漪不孝,竟把祖母忘却了。”
“若不是你爹,你又怎会离开这个家。”老夫人粗糙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目光贪婪地在她脸上流连,“你可知你作为伶人来到府上时我有多开心,那是我此生最开心的一天。若没有你,我怎会办那没用的寿宴。咳咳!”
“祖母莫要讲话了,先让朗中把病瞧好。”姜鸢用衣袖揩泪,起身要去唤郎中进屋。
祖母急忙拉紧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寿宴后开始跟你爹赌气才这样的,除了身子瘦了些别无大碍,你不必担心。确儿去寻你了,你可有撞见?”
“见了。”姜鸢神色一黯,音调低沉了许多。
“你走后确儿一直在找你,他虽然骗了你那么久,但也是怕你有隐情不愿相认才这么做的。我当初认出你却也没与你相认,你若是不怪我,就也别责备确儿。今晚有好看的烟花,你不应当在家里。快走吧!”
老夫人松开手放姜鸢离开,姜鸢仍跪在地上不走,老夫人便唤茗灵将她拉出去。
杜泉河见她被请出了屋子,以为老夫人没有认她,有底气道:“你回来做甚!”
姜鸢嘱咐郎中给祖母再好好把个脉,眉头一皱不屑地转头看向杜泉河,慢慢逼近。
“我回来是为了祖母,不是你。你也别紧张,我虽不知你为何以我患病为由将我送去南都寺,也不知你为何要隐瞒我的存在,但我不怪你,若不是你做了这些,我还成不了现在的我。”
她看着他苍老的模样冷笑一声,十七年过去了,杜泉河虽然老了,也辞官了,但那副看不起人的架势依旧在。他当初有多看不起她捡来的萧确,现在就有多看不起回来的她。
八岁时她若不是以命相逼,又有祖母帮忙说话,他又怎会把萧确这来路不明的人留在府中。幸好她走了还有祖母在,祖母对萧确疼爱有加,杜泉河便也赶不走他。
如今他的亲女儿回来了,他竟能说出这般冰冷的话,他的心还真是块冷铁,比有心之人欲攻城而打造的兵器还硬。
“说吧,你想要什么,给你之后就赶紧离开京霖。”女儿长大了,也不似从前那番模样,杜泉河笑了笑,坐下淡定喝茶。
“离开”这两个字眼直戳姜鸢的心窝,十七年前他就要送她走,如今还是向让她离开。这京霖她凭什么不能待,来去又不是他掌控的。
姜鸢一拍桌子震翻了他的茶:“杜泉河,去留皆是我自己决定,用不着你命令我。既然你问我要什么,刚好我需要一辆马车,给我停在后门,我一会儿去取。”
“给了你就会走?”杜淮景开心地插话,姜鸢本早就忽略了他,视线一转,寒眸锁定在他身上,似笑非笑地向他走近掰住了他的脖颈。
她低声提醒:“杜淮景,多读点书吧,免得他嫌你蠢,把家产都给萧确。”
她当然知道杜泉河不可能把家产留给外人,但杜淮景不知,祖母宠萧确,他就认为府上的人都把萧确当作真正的少爷,对他则是敷衍至极。他亲身体会过,才会如此确信。
他眼皮疯了般眨动,深深咽了口口水。
姜鸢扬唇一笑,将他推开,与祖母编了个理由道别后,又同来时一般从府上大门堂堂正正地走了出去。
街市早已上了灯,五彩的灯笼在头顶摇晃,穿着各色罗裙的女子优雅闲步,宛如一幅展开的绚丽画卷。
路旁的摊子也比以往多了不少,行走的一对对男女更是随处可见。
姜鸢无心闲逛,急忙赶回了比赛现场,正巧赶上了结果宣布。她缩着身子往人群前面挤,却被一只手拉到了最前面。
袁汝婷偏头微微一笑:“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呢!等结束以后立刻动手,我在醉心楼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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