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殿前,墨宸轩看着沐叶啼有些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是谁都可以,就看墨神君想让我是谁了。”
虞念站在墨宸轩身边,朝着沐叶啼微微颔首。
方才在醉生坊,安无忧动了手,墨宸轩用了灵力,沐叶啼在一旁隔岸观火,看着醉生坊化为一片灰烬。
“墨神君,来日再见罢,事情还多着呢。”沐叶啼看着墨宸轩一笑,转身去了二郎神殿。
沐叶啼走后,墨宸轩与虞念久久无言。
墨宸轩转身看着虞念,久久蹙眉,不愿挪眼。
虞念抬手牵住墨宸轩的手,像是寻常:“走吧,带我回去。”
墨宸轩带着虞念走进雷音殿,忽然顿住,又走向殿后那处亭子:“我盖了一处院子,跟以前那个一样,先住这里吧,神殿不好。”
那处小院,正如当年巡疆使的住处。
院中很少有活物,甚至连花草都没有。
“怎么不种些花?”
“想等你回来种。”
虞念顿住,不再说话。
“你的……心魔,影响大么?”
墨宸轩坐到桌边,沏了一壶茶:“一点点。”
凡间多年,虞念早对墨宸轩了如指掌。
他说没事,便是他能自己解决。
他说一点点,那边是很棘手了。
“抱歉。”虞念又开口:“若是我能早日放下芥蒂来找你,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你也知道。”墨宸轩倒好茶,看了虞念一眼:“我不是皇帝了,你就当陪陪朋友,坐下吃杯茶。”
人间往事,海晏河清。
她忠君。
他爱民。
“好久不见,老朋友。”虞念坐到墨宸轩对面,端起了茶杯。
“有多少年了?”
巡疆使死后,墨宸轩飞升。
“小千年了,也没想到阴差阳错反而活了这么久。”虞念语气欢快,端起茶杯递向墨宸轩:“敬你一杯。”
“以茶代酒?好没诚意。”
话虽如此,墨宸轩还是顺着虞念碰了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阿念,这么多年了。”墨宸轩周身卸力,双肩终于塌了下来:“我好累。”
虞念没有回答,又替墨宸轩倒了一杯茶。
灵山之中,这处小院,算得上一片“净土”。
“睡一会吧,我守着你。”
听到这句话,墨宸轩像是真的困得受不了了,起身到了一旁竹榻,躺了下去,又朝着虞念挥挥手:“来。”
虞念什么也没有问,过去坐到床边藤椅,将手放在墨宸轩手心:“睡吧,我守着你。”
午间风轻,日头一晒,有些炎热。
虞念施法放下四周帷幔,又拿起一旁的几张画纸,折了折,帮墨宸轩扇凉。
“你不问什么吗?”
墨宸轩未曾入睡。
“你不是也没问吗。”
虞念早便知晓,脸上有了些笑意:“过去不能改变,不如做好现在的事。”
墨宸轩没有睁眼,只是手握得紧了些:“燕语涟,我不动她;安无忧,得除;灵山,得除。”
他二人论事,一向言简意赅。
“灵山如何除?”
“邪神藏匿于山中结界,打开结界,再补天裂。”
“上回天裂导致如今世道,再补天裂,若是事态更加凄怆呢?”
“天生天杀,我不信这世间没有出路,我敢试一回,就敢试第二回,我不信我一直错。”
“阿轩,”虞念轻轻按住墨宸轩的手,“世界之大,不该你一个人来,我们先缓缓,后面和别人一起,慢慢来,好吗?”
灵山夕阳渐好,漫山遍野的佛光愈发光明。
沐叶啼来到二郎神殿时,没有看到谢庭,只看到一个洒扫神使。
“小神使,你家神君呢?”
“神君很多天没有回来了,你作甚啊?”
这小神使看上去已有十**岁,看上去不像小门神一样好骗。
“我是你家神君兄长的朋友,今日找他有事商量。”沐叶啼一本正经,小神使停下手中事物,侧身打量着沐叶啼。
“神君并未交代过今日有客要来。”
沐叶啼觉得麻烦,却还是耐心找话:“是我来拜访他。”
“神君不在,请回吧。”小神使抬手,做出请的手势,目光锐利地凝视着沐叶啼。
“小神使……我找你家神君真的有急事……”沐叶啼失了耐性,抱胸慢慢走进了神殿。
“放肆!”小神使喝止,另一侧有人闻声而现,这二人竟是一般模样。
“双生子?”一胎双生,甚是少见,双生子之间有种特殊的血脉联系,动起手来,如同面对一人一影,难缠得很。
沐叶啼来了兴致:“还没听过灵山有双生神使!”
“你以为谁都同你一般放肆么!”那二人一同袭来,一人手持鸳鸯钺,一人手持铁鞭,招式出神入化,招招直击要害。
“好小子!有两下子!”沐叶啼把握着力道,同二人周旋,趁机跑去了内殿:“两位小哥,你家神使什么时候出去的?”
二人不回话,只是紧逼着沐叶啼往后退。
陈卿来了灵山,却没了踪影。
那道魂魄也有异动,显然是陈卿做了些出格的事情。
这种事不可能在神殿。
肯定是有一道结界。
“谢神君!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掘地三尺找你了!”沐叶啼出了剑,一招绕指柔,伤了手持铁鞭那人。
另一人欲再战,被一道声音拦住:“退下,带他去疗伤。”
谢庭立于正殿屋顶之上,居高临下看着沐叶啼:“有何贵干?”
“我来接他,从今以后,陈卿便不用再受煎熬了。”沐叶啼没有收剑,直直朝前走了几步:“交人。”
“他二人一体双魂,你取了那道魂魄,叫陈卿怎么办?”
“我有法子,保谢卿毫发无伤。”
谢庭没有回应,沐叶啼抬手竖起三指对天起誓:“若陈卿因为我上了一根毫毛,我沐叶啼天打雷劈魂飞披散!”
“我要你拿他发誓。”
沐叶啼面色骤冷:“适可而止,陈卿于我二人有恩情,我不会拿他姓名做代价。”
谢庭跃下屋顶,同沐叶啼对峙:“什么法子?”
“把他的魂魄从陈卿体内转到我体内。”
“……完了?”
沐叶啼无奈道:“完了,他在哪儿?”
浮图屋内,水香萦绕。
谢庭寻了不少滋养魂魄的药香,闻上去清心养神。
陈卿尚在沉睡,沐叶啼走到床边蹲下,仔细看了几眼,朝着身后道:“你抱着他。”
“你的法子最好有用。”谢庭护在一旁,一手抱着陈卿,一手握着承练。
“谢殿主放心,我说了让谢卿毫发无伤,就能做到让谢卿毫发无伤。”
他的灵核在沐叶啼体内,魂魄自然更亲近沐叶啼多一些。
无需多么精妙的法术,他与沐叶啼便可交相融合。
谢庭一直看着陈卿脸色,握着承练的力道愈发紧了些。
魂魄能够相融,便可将那部分同陈卿灵力相连的部分,缓缓交换成自己的。
沐叶啼只答应陈卿会毫发无伤。
将那人魂魄全部过渡到自己体内后,沐叶啼召出怜昧,一剑斩断了自己那部分与陈卿相连的魂魄。
谢庭慌忙去探,勘明原委之后,又看向沐叶啼。
“这些年的债,我还了,残存在他体内的那几丝,不必担忧,过段日子,自己便消散了。”
魂魄被削,无异于刮骨疗毒。
沐叶啼没再管谢庭陈卿二人,撑着一口气到了一处隐蔽之地,才敢卸力吐出一口血来。
梅骨莲身,半喜半忧。
喜之,伤可自愈,不损本元。
忧之,心绪不宁之时,身上零零散散开出朵朵梅花,看上去颇为异常。
异魂心忧,化出一道人形抱住沐叶啼,周身灵力探寻着一处处魂魄裂隙。
“无妨,花谢了就补回来了。”沐叶啼抬手,却依旧摸不到实处:“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那道魂魄只有人形,没有眉目。
那年天裂,他保下了沐叶啼,自身被害得粉身碎骨。
沐叶啼身上梅花零星,那一片地方都是梅花香。
“……沐叶啼?”
闻声转身,沐叶啼看到了银竹。
“你在这?”
“嗯,被派去做事,你……找到他了?”
“是,我要走了。”
沐叶啼没有立马动身,银竹也没有挪步。
“你们后面去哪儿?”
“不知道,他的魂魄还不稳定,我要去找灵物为他塑形。”
银竹点头道:“好。”
说不上什么情义,他二人原本也不过泛泛之交。
“就此别过。”
“一路顺风。”银竹背着符叙转身,沐叶啼也撑起身子继续赶路。
“我们去哪儿?”
“找剩下那些魂魄碎片,然后给你找个身子。”
那人已经汇聚了九分魂魄,与之前基本无异。
“万一找不回来呢?”
“找的回来。”
“你真信了虞念的话?”
“总要试试。”
“幽冥乡内混沌不堪,你也不怕有去无回。”
“又不是没去过。”
二人一边用神识开着玩笑,一边留意着四周动向。
“幽冥乡好像有很多处,之前华悯生那一处已经被封印,其他的应该还有几处。”
“其实……幽冥乡并不是一个明确的地方。”
“嗯?你知道?”
“跟当初的海域归墟境类似,都是多放交错,明中有暗暗中有明,加上幽冥乡内灵气混沌,一般人才进不去。”
“你我算一般人么?”
“……算二般人。”
沐叶啼笑出声,拿出怜昧,闭上眼细细感受着周围灵场。
“也许我们已经在幽冥乡里了?只不过,是在交界的地方,如果想进去,想办法走向中心便好。”
“原来是这样……”
看着身边草木,沐叶啼忽然悟透了幽冥乡存在的缘由。
所谓天道,并非神明之属,而是一种无形的力量,甚至连众生都只是天道的一部分;正如太极,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事物新旧交替,争竞自由,正如天裂,灵山借天劫排除异己,又创点将之法,囚笼治世,金砖成瓦,泥泞攀梯,让这世间难有新神成事,可惜灵山走错了一步,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不服天命,古时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天裂之时,灵气复苏,无数死物生出灵识,无数凡人有了灵力,因此才有了修行,但是人心有私,不能一统,于是墨宸轩才在获得灵力之后立了灵山,点将也是半真半假。
真神的确会有中意的继承人,但是世人繁杂,优者寡劣者众。
而幽冥乡,原本只是一块混沌灵力杂居之地,根本不会有威胁灵山的可能。
但是墨宸轩杜撰出了一个夜泽殿。
亦或者说,是灵山需要一个夜泽殿。
疑惑顿开之时,沐叶啼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久以前就好奇的问题:“你的真身是什么?”
“怎么问起这个?”
“梅骨莲身,莲身我记得,我这梅花骨是怎么来的?”
天裂时,少年执意补天裂,仙人不忍,一跃飞天,拉住少年手腕,换了魂魄,替他补了天裂,全了他的念想。
又给他种了灵核,留了念想。
“我的,”那人轻笑,“其实我是梅花树成精。”
沐叶啼干笑一声:“那我就是莲花成精。”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