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前一晚,梨白如阿妩往常一般在浴桶沐浴。
也与那日一样,新来的两个丫鬟一个被秦母叫了去嘱托第二日的成亲事宜,另一个给梨白放满了水后便被梨白支了出去。
梨白背靠在浴桶里闭目假寐,直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双手。
阿妩暗暗着急,却不料梨白早有防备。
当那双手按着她的头在浴桶半晌,以为梨白死定了时,却不料梨白忽然从浴桶里探出一只手来,一下就抓住了那人欲离开的手腕。
与此同时,屋门也被人从外面大推了开来。
秦父、大嫂还有她的丫鬟春翘正站在门外。
被抓了正着的人毫无意外的正是姬姨娘。
梨白身上穿的是一套防水油衣,虽头发**的,但并不狼狈。
原来夜半有人突闯秦府,大嫂发现那人后便着人请了秦父,几人追踪之下发现那人的方向正是阿妩的院子。
秦父唯恐阿妩出现意外,便马不停蹄的追赶过来。
到了房间瞧见一个人影刚进门,秦父焦急推门之下,瞧见的便是阿妩被按在水里的这一幕。
秦父震怒之余,便要唤人将姬姨娘绑起来带走。
但是,梨白岂会轻易放过姬姨娘。
梨白向秦父甩出那只百福银锁,而姬姨娘见了这银锁后,脸色当即变得铁青。
“父亲认得此物吗?”
梨白问秦父。
秦父捡起银锁,看了几眼自然也认出这是老款式的银锁,他疑惑的看了看姬姨娘,又看了眼梨白,阴沉着脸问:“这是谁的?”
“父亲可以问问姬姨娘,”梨白冷笑。
秦父上前揪住了姬姨娘的衣领,脸上也没了往日那些温柔神色。
“说,是谁的?”
姬姨娘不答,她不敢说。
“父亲恐不知,姬姨娘在入秦府之前还曾在颜府做过事吧?”
梨白轻描淡写的抛出了一句话,秦父的瞳孔霎时震了震。
握着银锁的手青筋暴露,捏紧了姬姨娘的下巴,恶狠狠道:“说,你是不是生过孩子?”
这银锁一看就是给孩子准备的,秦父纵再沉湎美色也是有几分辨别能力的。
梨白又抛出一物,也是这物彻底击溃了姬姨娘的沉默。
这是一只荷包,上绣着叶竹并在落款处留了个“卿”字,只这个字便足矣让秦父猜到了一切。
“姬姨娘害阿妩一次不成还要再害阿妩一回,”梨白冷笑,“原来全是受了颜公子指使啊。”
“不,不是,”姬姨娘听梨白提到颜公子,忍着被秦父捏疼的下巴慌张否认,“不关茗卿的事。”
“阿妩说是颜茗卿了吗?”
梨白冷哼声,“颜家好几位公子呢。”
姬姨娘纯属不打自招。
秦父没想到自己竟被这蠢笨女人耍弄,又想到颜家人也看傻子似的看他多年笑话,他那脸就青红交错的难看分明。
阿妩飘在半空瞧着眼前这一切,只觉此刻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到最后竟颇有些报复父亲后的畅意快活。
秦父要将姬姨娘带走,但被梨白拦了。
梨白质问秦父是否还要进行这门亲事?
秦父不置可否。
梨白问秦父可知颜茗卿为何要加害自己,秦父神色顿时变了几变。
阿妩当即意识到父亲并不关心颜茗卿做了何事,他在意的始终只有他的面子以及利益。
但梨白不比阿妩的温和,她从来都是个果决利索的姑娘。
她当即将颜茗卿与驸马的那些事说了出来,就在她意欲说出大哥也与颜茗卿一般是同届考生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厉喝。
“住口,”来的人毫无意外是阿妩的母亲。
她面色慌张,看模样是刚从榻上起身。
她上前两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掌掴梨白,但梨白还记着被她沉塘的仇,又岂会让她得逞,只见梨白一撇头便避了过去。
梨白根本不看秦母,只斜了一只眼看向大嫂。
“大嫂还要看戏么?”
她问大嫂。
秦父与秦母的目光立即转向了大嫂。
大嫂被点了名,只不慌不忙的搀着春翘的胳膊缓缓跪在了秦父面前。
“父亲,我要和离。”
大嫂铿锵坚定,说话的语气根本不容商量。
秦父望向秦母,见秦母眼神闪躲,当即扇了一巴掌过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秦母不妨秦父这一巴掌,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她捂着被掌掴的脸不敢置信的望着秦父。
这对夫妻,早已成了怨偶。
此前还有大哥维系着彼此的面子,如今怕是这一点面子也没了。
秦母狠狠瞪着秦父,但她到底不敢与秦父硬碰硬,只忽然几步窜到大嫂面前,发了疯般的照着大嫂劈头盖脸的捶打下去。
大嫂铁了心的要和离,所以一动不动,任由秦母发泄心中的不满。
春翘不敢碰秦母,只用身子去护大嫂。
梨白看不过去,上前扯住了秦母的一只胳膊。
“你够了,”梨白冷喝。
“你也想造反,”秦母刚被秦父打,正在发泄怒气的当口忽又被梨白制止,这点怨气不发泄出去她怎能甘心?
到此刻,她似乎才意识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梨白,或者说是阿妩。
“你这个死丫头,我就不该救你,”她想打梨白,但她挣脱不开梨白的手掌。
她只得死死瞪着梨白,恨恨朝梨白唾了一口,“早知道让你死了好。”
梨白面目一寒,真是新仇旧恨全又袭上心头,只见她也不生气,而是用一双寒潭似的眼,朝下俯视着秦母,轻轻在她耳边幽幽叹息了一句,“夫人,你知不知道后院湖底的水好凉......”
“啊,鬼啊,你是鬼.......”
秦母乍然听到这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忽然跳了起来,“你是谁,你不是阿妩,你是......”
她张了张嘴,“梨白”二字到了嘴边,却不知怎的无论如何吐不出来。
她若还存有一分理智,定不敢将还魂一事说出来。
但梨白岂会饶她,只呵呵笑了声,朝秦母眨了眨眼,声音透着几分诡异,“是啊,我是她,我也是你的阿妩啊。”
“啊,啊,不是,不是,你不是阿妩......”
秦母被梨白森冷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阿妩死了,阿妩死了。”
她喃喃自语,然后发了癫似的转身跑了出去。
梨白冷冷望着秦母的背影,随后将目光转向了秦父。
“我要退婚,”她朝秦父跪了下去。
秦父一晚遭遇了这连串的变故,往日意气风发的背今日略略佝了几分,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望了望地上跪着的大嫂还有梨白,最后甩了甩袖子什么也没说只带着姬姨娘就离开了。
阿妩不知那夜父亲是如何度过的,阿妩只知第二日府里便传出了姬姨娘病故的消息。
而她与颜茗卿的亲事也因为与丧事撞了,遂又朝后延了日子。
当然这是对外体面的说法,毕竟谁家姨娘死了也影响不了小姐的亲事。
秦父终究是无法迈过心里的那道坎,想着自己被人当傻子似的笑话多年,就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
除此之外,他更无法忍受颜茗卿是姬姨娘所出。
让阿妩与颜茗卿结亲,无异于让颜家在他脸上又狠狠再抽一巴掌。
事实上,姬姨娘并未死,而是被送回了颜府。
美其名曰完璧归赵。
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颜家人也明白秦父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阿妩与颜茗卿的亲事随着姬氏的回归,在秦颜两家心照不宣下寻了个借口解除了。
然而秦父终是咽不下这口气。
后来江陵城里便传出了颜茗卿一些不大好听的消息。
颜茗卿彻底成了江陵城里的笑话。
后来,阿妩听说颜茗卿被逐出了颜家,自此从江陵城彻底消失。
大嫂还是没能与大哥和离,但两人形同陌路的情形大嫂再无心掩盖。
而秦母自那日受了刺激后便一病不起。
秦父似也遭了打击,变得日渐消沉起来,以至于秦家的生意也无心打理。
唯有梨白,那日报了仇后,她大哭了一场便将自己关了起来。
阿妩知道她没了生活下去的目标,但阿妩相信梨白终有一日会重新振作起来。
阿妩原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的过下去。
然而有人做初一就有人做十五。
阿妩没想到颜茗卿的报复来的如此快。
颜茗卿去了京城又想法投靠了驸马爷,然后借着驸马的权势直接让秦家的生意亏了很大一笔钱。
秦家败落的极为迅速,没过两月便失了往日三分之二的铺子与田地。
然秦家还是有些人脉的,在秦父的转圜下,秦家到底还是将如今住的大宅保住了。
虽日子不复从前奢靡,但寻常日子也是过得下去的。
许是遭遇这几多变故,秦父终于想通了。
他还是允了大嫂与大哥和离,然后让梨白接了家里剩下的这些生意。
阿妩很欣慰,梨白终于有事做了。
因为只有忙起来,梨白也许才会忘记她。
年复一年,阿妩栖身在玉佩里不见日月。
阿妩与梨白又一起过了五个生辰。
直到有一日,梨白又习惯性的抚摸着玉佩与阿妩倾诉心事。
梨白说,她要嫁人了。
阿妩喜极而泣,梨白不知她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三月后,梨白嫁了人。
新郎是江陵城最大镖局的镖头林峥。
没多久梨白就有了身孕,而那块玉佩她一直不离左右。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很快就迎来了梨白临产的日子。
从梨白怀孕起,阿妩的意识就在逐渐变弱。
阿妩知道,随着另一个与梨白更为紧密的生命诞生,她与梨白的联系将会慢慢被取代。
阿妩有预感,她很快就要离开梨白了。
这一日似乎来的太快。
随着梨白声嘶力竭艰难的生产,阿妩的魂魄也缓慢的从玉佩里抽离开去,直到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阿妩终于听到了一道婴儿的啼哭声。
这声音嘹亮又富有穿透力,是一个新的鲜活的生命。
阿妩心安的闭上了眼。
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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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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