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贺宁先是在网上找了一套卷子让白皓轩做,然后在得知他回国后的英文考试只有三十分之后,放弃了针对薄弱部分突击的计划,决定把他看回成高中坐在最后一排不爱学习的傻大个,而自己则是背负着重大使命的学习小组组长,只差从ABC开始教起了,可转念一想,白皓轩在国外念了半年书,英语竟然只考了三十分,贺宁真想打给他问问,是老师判卷出了差错还是白皓轩在英语上的经脉没通。
贺宁给白皓轩制定的前一个月学习计划都是输入,什么单词、阅读、新闻听力、早读,把白皓轩看的直想打哈欠,仿佛自己花了几千块报了个补习班。白皓轩不知道是贺宁对他的水平没有概念还是故意为之,早读和听力的内容完全是他努力也不可及的水平,他只听着耳机里男女新闻主播叽里呱啦慷慨激昂的陈词一脸迷茫,也不敢跟贺宁说自己完全没听懂,又害怕贺宁第二天突击检查前一天的内容,从小到大没怕过老师的白皓轩内心竟然升起了一种担忧之感,只得抽空给听力材料加了慢速,一句一句去抠内容。
可没两天就被贺宁发现了,前一天贺宁还是简单询问对这些学习资料的感受,白皓轩不知道怎么说,就敷衍说“还可以”,贺宁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问白皓轩如果感觉难的话,要告诉他,白皓轩偏嘴硬,说了“还可以”就是还可以,直等贺宁拆穿他,问他有没有慢速以及有没有对着文字听音频,白皓轩才猛地睁大了眼睛,仿佛希望贺宁把安在他身上的监控拆掉。
“你怎么知道?”白皓轩正襟危坐,眨着眼睛看贺宁,“刚开始接触这些材料的话,是肯定会感觉到困难的,尤其是按照你的分数……”贺宁尽可能委婉的解释,“我刚开始听这些的时候也是这样,听一遍没听明白就忍不住去看文本,然后对着文本听,觉得自己都听懂了,时间长了发现一点进步都没有,后来我就自己琢磨问题出在哪,又试着不去看文本,坚持多听几次,实在听不懂再去看文本,然后就会发现其实是连音什么的听不出来,如果不把那些读音搞清楚,再听多少材料都是没有进步的。所以我才问你感觉怎么样。”
贺宁说话的时候,一直翻着听力材料,白皓轩就坐在他对面静静地听,好像贺宁在讲什么有趣的故事,而不是枯燥的学习资料。“我也是走了很多弯路,才摸索出现在这样的学习方法。”
白皓轩听着贺宁的话开始为自己的逞能感到羞愧,对方是真心实意想帮自己提升成绩,而自己却连真实的水平和反应都不肯给,白皓轩叹了口气,看向贺宁,“其实我听着那些材料就像菩萨在我耳边念咒,菩萨一念,我要么头疼要么头晕想睡。尤其是这些都在早上听,我头脑还没清醒,就更困了,我看着文本,想着你,勉强能从头到尾听下来几遍。”
“开始是这样的,但是挺过这个阶段就好了。”贺宁似乎很专注在安慰白皓轩,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话中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如果你觉得困,以后我们可以加一节早课,我陪你完成这个。等你习惯了,就可以自己完成了。”
白皓轩看着贺宁认真的神情,忽然在想,贺宁应该是个很纯粹的人,答应辅导功课,就尽职尽责帮他投入学习,像他这样的人,自己怎么会曾经认为,将他拉下神坛做一个坏孩子更好呢。
就在这一瞬间,白皓轩脑袋里出现了一个贺宁样貌的戴眼镜的少年,双手抱在胸前,对着自己装作小大人儿一样说,“你以为你在给谁学习?给我学习吗?”跟过去他最讨厌的老师如出一辙,但却像佛祖点醒顽猴一样,让白皓轩知道了答案,他不是在给贺宁学习,是给平凡、无法跟贺宁并肩前行的自己。
下午课不多,结束之后,贺宁就找了间空教室说要先把今天早上落下的材料补上,头几天比较困难,可以先完成一半,也就是一分半的听力材料,但白皓轩没想到的是,这一分半的内容,贺宁带着他先听、再读、然后分析文本,包括陌生的单词、常见短语搭配、表达简单但含义丰富的短句等等,最后再让他用自己的话复述一遍文本内容,就用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而他也少有的沉浸在学习之中,等他完成最后一句话的复述,才注意到落日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阳光明媚的下午,安静的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教室,白皓轩竟然感觉到了满足,这份美好是学习带来的吗?还是面前这个人,白皓轩看着贺宁,对方正看着文本去想自己的复述是否词不达意,只见贺宁缓缓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虽然有些不准确,但是整体的意思还算表达清楚了。”
贺宁的这句话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只是对自己的复述进行客观评价,却让白皓轩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这种感觉与过去想要占有的**不同,像是一颗草莓味曼妥思不小心掉进了汽水里,砰地一声,把他思绪都搅乱,原来内心沉寂已久的湖面也向往着汹涌的海浪,他忍不住在心中期待,看我一眼吧,贺宁。
贺宁果然抬起头来,把手中的材料整理整齐,看向白皓轩。
跟我说句话吧。白皓轩又在许愿。
“你想什么呢?”贺宁淡淡说了一句,“这样去处理这段材料,你觉得还能接受吗?”
“能,特别能。”白皓轩立刻回道,却还是没移开注视贺宁的目光。
贺宁点了点头,又从书包翻出来单词书,准备进行下一环节。他注意到白皓轩的眼神,却准备假装没看到,这幅表情他太懂了,害怕考单词也不行,他必须克服这种恐惧,才能不把学习当成折磨,可说到底,贺宁根本受不住白皓轩这样炙热的眼神,只得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打断了白皓轩的注视。“你干嘛一直看着我?看我也要考单词,知道了吗。”
白皓轩抿着嘴唇,忍着不大笑出声,事实上他应该笑出来,或许这样就能掩盖他的心跳声,但他还是选了更蹩脚的借口,“我想去厕所。”
这回换贺宁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脸颊上还有两个梨涡,他很想伸手去戳一戳,却还是忍着没动,只是看着贺宁笑。
“你去呗,去厕所不用打报告。”贺宁笑着说。
“不过回来还是要考单词的。”白皓轩起身往门口走去,听到贺宁略带笑意的话。
下午的教学楼几乎没什么人,白皓轩静静地走向拐角处的卫生间,路过门口的洗漱台,白皓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幅眉眼带笑、脸颊泛红的样子,他好像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镜子中的人收敛了笑容,认真端详那张脸,他很少这样注视自己的脸,看着看着却好像从镜中看见了贺宁,对方的嘴唇比自己薄一些,眼睛要更圆一些,贺宁的眼睛是棕色的,而自己的眼睛是黑色的,他脑海中又想起一年以前,在小树林那样近距离观察贺宁的时候,至少在那短短几十分钟里,贺宁眼中只有自己。
他又看向自己吻过贺宁的嘴唇,有些话想从这张嘴里说出来,却被理智拦下。他与贺宁没什么深入了解,但他知道贺宁不会脚踩两只船,他有男朋友,并且跟男友相互信任,才能跟男友解释,花费更多的时间陪别人,只是为了帮助一个学习很差的同学。
这样不正说明了他跟贺宁没有任何逾越,也就没有任何可能了吗?白皓轩双手拄在水池边缘,镜中贺宁的样子逐渐消失,他又看见了自己那张酷似父亲的脸,难道他要像父亲一样恶劣吗?
白皓轩去厕所的时间异常之久,更做实了贺宁心中他躲避考单词的猜测。见白皓轩回来,贺宁便想逗逗他,抬头看见白皓轩鬓角发丝滴着水,到了嘴边的话也忘在了脑后,只顾着看对方。
“怎么了?”不知是白皓轩情绪太过表面化,还是贺宁对白皓轩的情绪感知很敏感,他总是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仅仅是去了一趟厕所,对方就好像被戳破的气球,浑身上下散发着衰神的气息,贺宁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安排的补习节奏太过紧凑,让白皓轩有了抵触情绪。
其实学习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贺宁合上手中的单词书,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白皓轩,示意他擦擦鬓角的水珠,又开口问,“学累了的话,我们就去外面透透气。”
白皓轩闻言抬起头看着贺宁,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他感觉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贺宁在关心他,为他抽了一张纸,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他又看见了贺宁的眼睛,眼中只有自己,短短几秒钟,白皓轩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他说不清心中是酸涩还是甜蜜,率先将目光移到纸巾上,轻轻接过,连手指的触碰都没有,他却能从这张轻飘飘的纸上感受到对方刚刚紧握的痕迹。
白皓轩用纸巾擦了擦鬓角的水珠,面巾纸很柔软,接触到水珠的一瞬间就湿透了,将二人握过的痕迹全部覆盖,变得面目全非。伴随着他不值一提的心动,留在被夏日夕阳笼罩的教室垃圾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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