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风抬头一望,却见几个熟悉面孔,正是之前在驿道上劫唐雪柔的匪人!又一声熟悉的呼哨,这次人众更加多,足有二十余人,其中还有高手,团团围了上来。
又是强抢,又是杀人,好嘛,这就是唐雪柔说的“罪不至死”吗!
里面之一说:“交出货来!”
黎清扬啐了一口,拎起马鞭就上去抽。横一鞭逮在那人下身,又一脚把他踹开,苏折风刚要上去,被怀里的陈蝉死死拉住肩,轻声道:“非要必要关头,不可暴露身份。”
苏折风:……
完了,已经暴露透透的了。
她摘下斗篷,和商队打得不可开交的劫匪此时才看到苏折风,显然这张脸让他们印象深刻,顿时畏了。然而,新来的那些却不明白,喊道:“真是怪了?你们怕什么?”
苏折风低声道:“要不然全杀了?”
陈蝉眨了眨眼睛:“问我吗?”
“没问。”苏折风偏过眼:“你意见不重要。”
二把手和新加入的人争执了起来,两人磋商过几句,竟然一分为二,那十几个就要跑,谁知二把手刚转过身,他跟前一黑衣男子就把刀插进了他胸膛。
“临阵脱逃!”此人鄙夷道。黎清扬尖叫一声,见他来擒自己父亲,却不退不让,迎了上去。黑衣人武功却高,一掌把她拍翻,提在手中,卡着脖子威胁道:“货给我,人给你。”
此番变故在陡然之间,见他背刀兄弟,其余人是一个也不敢走了,硬着头皮攻击商队。苏折风和司徒婧俱沉得住气,陈蝉道:“给你们,给你们,不要伤了性命。”
那黑衣人怪笑:“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的不是货,是钱,你们尽把车拉到黎塔去,先卖了钱,再给我,我兄弟伙押着你们,别想逃跑。”看来,他也听说了黎塔可能要清关,再不与大晋商队往来,只怕这批货也砸在手上,想要赶这一趟末班。
他手上还抢了另一商队的马车。吩咐刚刚想要逃跑的那几个人押着女眷在前面坐车,剩下的人引着货车在后,自己则持刀抵着黎清扬喉咙,重新上路。黎清扬十分着急,却不能开口。
苏折风虽然觉得奇怪,想要动手,却看见陈蝉和司徒婧都老老实实的,料定有自己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只好也随她们便,听凭吩咐,坐上车去。忽然,感觉拉车的马被人刺了一刀,顿时发了狂,不受控制地朝路前跑去!她心里发慌,撩起帘子跳到前面,那两个手下一左一右,都拉不住缰绳,苏折风抢过马鞭,听见陈蝉在里面问:“怎么回事?”
苏折风制不住马狂奔,心里的惴惴不安却在扩大。马跑得飞快,她来不及回答陈蝉,一脚把旁边的男的踹了下去,往回看,这人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竟装在岩石上摔死了。看来跳车是凶多吉少。这时,她忽然听到陈蝉的声音:“你看前面!”语调竟极其惊慌。
黎清扬眼见她们三人被马拉着跑了,目眦欲裂,黑衣人手下问:“那边不是去黎塔的路啊?”
黑衣人嘿嘿一笑:“那边可有一片流沙!那两个女的摆明会武功,我不把她们弄死,留在路上给自己找麻烦吗?女人我就不杀了?我杀的就是蠢女人。”
忽然,他只听身后一道声音:“是吗?我杀的就是自作聪明的男人。”
他未及回头,胸口已经被洞穿。黎清扬眼疾手快,把他手中的刀打掉。看见苏折风她们回来,愧疚道:“我方才……”
“谁都怕死。”苏折风打断她道。
三十分钟前。
陈蝉冷静道:“斩断缰绳。”
戈壁上,满目只见沙子和裸石。若是跳车,运气好垫在沙子上,还能缓解冲势,运气不好撞在石头上,简直是赌命。马跑着跑着,就跑进了荒无人烟的地带。她们对这里的地形相当不熟悉,绝对不能再往前了。
在沙漠里迷路,可不是开玩笑的。
苏折风一看缰索套,除了一层普通的绳子,竟然还有一根是精铁链制的链子!心想:究竟是这马烈得很,绳索根本降不住,还是这商队丢马太多,因此死死绑住?可是再如何跑走了马,也不能把一车人全栓在这么个会发狂的活物上!她拿着链子没法:沁雪虽然能削断,却不是一时之功!她果断道:“铁链削不断。”
陈蝉又当机立断:“抛锚。”
她简单两个字,苏折风立刻领会了意图。她一剑杀死旁边的男人,把刚刚砍下的缰绳绑在他身上,瞅准时机,往下一扔——马的冲势被重物拖慢,停顿了小片刻,只是小片刻,下一秒,尸体卡进了岩石间,马蹄被拉得一趔趄,所幸没有倒!苏折风倒过面来朝后,与陈蝉面对面,她刚想劈开车门板,方便逃生,被陈蝉看破心思,快速道:“左右门板不可拆,若真的侧翻,起码还能挡一挡尖石头!”
苏折风一阵后怕:她光想着使车轮停转,怎么忘了这事?两人说话间,司徒婧已经一掌把上方板子劈烂,被陈蝉压到车尾增加重量,企图减小向前翻倒的可能。
苏折风摸到一个轮子上,司徒婧在她的对角,二人相看一眼,同时把剑插进车轮彀中,嘎吱嘎吱,是木板将要彻底解体的声音。苏折风左手使剑,右手搭在陈蝉腰上,时刻应变。虽然她们极其小心地控制力度与时机,但紧急制动之下,虽然马车停了下来,但还是发生了侧翻!电光火石之中,苏折风来不及思考,仅仅循着本能,揽起陈蝉,足尖一点,跳升入空中。马车倒得极快,她在空中无处借力,翻滚之时只能斜向下打出一道内力,减缓冲势,同时狂催疏黄昏。所幸落地之时,背后平坦,她拥着陈蝉翻了两圈,便停了下来。
陈蝉枕在她胸口,虽然也砸了个七荤八素,但伤势不重。她从地上爬起来,见到苏折风后脑不过寸余处就有一块凸出的石头,不禁后怕至极,忙问:“你伤到哪里?”
苏折风摇摇头,陈蝉也不顾一身痛意,赶去查看司徒婧。司徒婧方才不及闪躲,留在车里,如同陈蝉所说,门板阻了阻石头的撞击,避开了致命的那一下,她把剑插在石中,撑住了身子,颠簸之中,也只是擦伤。
“幸好没事。”陈蝉道。她鼻子红红的,看起来竟然有点像哭的样子。司徒婧按着手臂,苏折风则感觉后背火辣辣的一片,原来是被沙子把皮肤擦破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冷笑一声,便要回去找那黑衣人寻仇。
然而,苏折风刚走两步,忽然脚上感觉有异,像踩着棉花一样陷了下去。她下意识要拔腿,那一步踩下的洞却像有吸力一般,使她提不起腿。陈蝉问:“怎么了?”
苏折风道:“流沙。”
司徒婧大吃一惊,欲要拉她,陈蝉却道:“不要用手。”
司徒婧取下芳吹剑的剑鞘,小心翼翼地往前一步,立刻感觉腿下有些松动,剑鞘的距离显然不够。陈蝉脱下自己的外袍,想要撕开,却忽然想到一个更合适的东西。
她向苏折风道:“只要不挣扎,就不会继续下陷,向后平躺,把你的斗篷散开铺到身后。”
即使是九死一生的苏折风,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遇到流沙,也难免有些惊慌,然而陈蝉的语气虽然有些焦急,却极其坚定,安抚了她。只是她心里仍有疑虑,真能躺在这吃人的沙子上吗?迟迟不敢按陈蝉说的做。
她看着陈蝉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急躁,身体微微一动,立刻又开始被沙子吞噬,苏折风很少胡思乱想,但此刻终究不能免于。心道:我这辈子如此精彩,是别人许多世也修不到的,到这会儿死了也不枉了!又想:我杀了这么多人,到此刻真免不了一报应吗?早知道苏渺让我不要出来闯江湖,我便听她的了。可怜我死之前没能见见家中老娘,倒是和陈蝉这家伙在一起!当下丧气,直念道:陈蝉不会扔下我走了罢?越想越觉得这真是她能做得出来的,痛苦得不堪,心里想起来间清、方念悯等人的论断,说陈蝉大约只会害你——可不是么,若非陈蝉找她,她此刻都在自己家大快朵颐吃水嚼肉了,再差也有间清炖的毒蘑菇吃。她想到毒蘑菇,又觉得自己很是命苦,她爱吃的酸菜鱼还没有吃够呢!
忽然却发现陈蝉去而复返,蹲在流沙坑边上朝她伸手。
苏折风赶紧偏过身子,拉住她的手。心里奇怪:她刚刚不让司徒婧拉我,现在自己怎么又不怕被我带下水了?
陈蝉的手向来是干燥清洁的,刚刚历遭险境,此刻沾了些细沙,摸起来有种粗糙的感觉。苏折风一番动作,又沉了下去些,已经没到腰腹之间,陈蝉道:“放松身体,倒在身后的沙上。”
苏折风满脸写着不敢。陈蝉再不多说,自己也跳了下来。
她像自己说的那样,一入沙就躺倒,当真沉得缓慢无比。
苏折风震惊之下,急道:“你下来干什么?”不过,竟然有些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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