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囹圄

苏折风正想试试能不能跟着进去,忽然感觉身后有动静。

她心里光火,念道:怎么还有找死的?意动之间,也不及用剑,一掌扫过去,却只劈碎一颗小石子。她愕然一抬头,看见扔石子的陈蝉站得远远的,手边拉着马,埋在她的斗篷里,只露出一截小小的下巴,正朝她轻轻地摇头。

苏折风眨了眨眼,这时中,司徒婧已经搬起那一大箱子瓷器,随着漠烟和那黎塔女子进去了。

是夜。

换班的守卫回到哨塔上,忽然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

他警铃大作,刚想拔刀,只觉一阵风扫过,就被点了穴,僵在台边,在晕过去的前一秒,他努力睁大眼睛,将此生最后看到的一幕映在脑海中:

茫茫黑暗中,塔台边缘依稀可辨有两个人,之一靠着台面,另一个把手肘枕在台栏上,身体向前倾,似乎在远眺下面的嘉错外城。二人一个向里、一个朝外,深深黑暗中,身在高而幽静的塔台,倒是找了个谈心的好去处。

陈蝉瞧着尸体道:“怎么还有一个?”苏折风将他的侍卫服扒下来,自己套上,和陈蝉二人都扮作门卫。

陈蝉摸过尸体腰间的信号筒,苏折风则拿过那门卫手中的灯,朝下一瞭:果真是交班的时点来到了,外面陆陆续续有侍卫过来。苏折风注意到,这身侍卫服腰间有个专门的扣子,似乎是用来挂火筒的,也就是说,每个人身上都装备了信弹。她不禁咂舌:防备好严,若真被发现了动静,恐怕全城都要被燎得灯火通明。

这处的灯特别暗,来往换岗的士兵中也有不少觉得奇怪,不时瞄来一眼。塔楼距离地面不高,根本没超过发现不了异状的间距,随着来往的士兵交流,越来越多人抬头看这座塔楼。陈蝉的心跳到嗓子眼上,猫着身子,匿在墙体后。她稍一侧首,就能看到蛰伏在黑暗中的苏折风,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般,紧紧锁着眉头。

陈蝉哪里在苏折风脸上见过这种神态?当下好大一吓,不禁疑心自己遗漏了什么更危险的动静,却被武功更高的苏折风注意到了。她一句话也不敢吭,侧耳倾听,似乎果真聆听到远处奔来一阵马蹄声,隐隐约约,又不敢确定。她拉过苏折风的手,在手心写:怎……

刚写完第一个字,苏折风就打了个喷嚏。随后,她脸上的表情终于惬意了。

陈蝉:……

忽然,底下一个士兵仰头望着,指着她们所在的楼喊了句话。

陈蝉似乎听懂了,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苏折风见她紧紧地把铠甲覆在脑袋上遮挡面容,随后走到后边去,摸出一个小钟,在上面一敲。

陈蝉一锤下去,把自己吓了一跳:这小小的种,敲出的声音却巨大无比,传得极远、极宽,久久不散。听到这声之后,换班的人群均急急地跑了起来。

原来这座塔楼上的人要负责敲钟。

苏折风心道:幸亏陈蝉在来黎塔之前恶补了此地的语言。又觉得很奇怪:“这样安排,岂不是等同把换岗时间都告诉所有人,方便我等偷鸡摸狗之人了吗?”

陈蝉偷偷与她耳语:“黎塔的士兵性格散漫,若非严格控制,他们可能会拖延。”

苏折风听到“性格散漫”,一边道:“真不可取。”一边散漫地打了个哈欠。

敌国之下,潜伏之中,她竟像在自己家中一样自在。陈蝉有种身在梦境的不真实之感。苏折风安慰她:“陈大人,现在这班士兵刚来,肯定神采奕奕,不如等到后半夜他们蔫了我们再走。你放心,肯定注意不到我们。”

她话音刚落,对面岗哨的士兵就冲她们猛猛敲了敲窗户。这次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陈蝉也没听懂,不敢回应。只敢在苏折风手心写字:你、的、嘴……

苏折风点头:开过光。注意到就注意到了,还要我给他点奖励吗?

陈蝉垂眸写:闭、嘴。

苏折风只觉得手心痒痒的,轻轻一笑:“陈长知,我嘴巴快,不影响我办事利索的。”说着,握了陈蝉的手,剪到背后,极快地压到她肩膀上。陈蝉顷刻动弹不得,却听苏折风朝她“嘘”,露出细细谛听的神色,她不让陈蝉发出动静,自己倒是要继续说:“只要来的不是无境……”

一人一马出现在城门外,骑者是个姑娘,背着箭筒,单手勒缰,另一只手拖着个血渍的袋子,看样子是打猎刚返。她样貌让人见之难忘——高颧骨,高鼻梁,厚嘴唇,极其粗黑的眉毛以下,两只相距很宽的眼睛窄窄上扬,眼珠呈现一种别样的棕色。她裹着鹅黄色的裙子,一头长发用绳子缠住,末梢还挂着铃铛,动起来晃个不停。

见了她,说好绝不开的城门轰然洞开。

陈蝉在苏折风手心写:“达百·热图尔兰,督尉官,三年前入无境,收录入榜。”

热图尔兰鹰隼一般的眼睛眯起,忽而弯弓搭箭——

却见一线城门之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个玄袍男子。他挥戟打落那箭,朝热图尔兰喊话,陈蝉只听懂“督尉官”“嘉错城”“汝”等语,门口的热图尔兰狠狠一抽马鞭,马匹撒开蹄子狂奔,驮着她的猎物入城,她自己则纵身跃起,也跳到城门上,和那男子搏斗。

陈蝉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见热图尔兰一掌把那男人劈了下去。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陈大人再厉害,终究也没有入门。她相当震惊:这人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地出场,五十招没到就惨摔下去了,是在做什么?

热图尔兰道:“还不把纳大人抬下去?”

纳贡达爬都爬不起来了,却还勉强道:“我看谁敢!”

周围人面面相觑,都不想得罪他。

“兰,我的心意——”

陈蝉还在揣度这人身份,忽然感觉苏折风抓着自己肩膀的手一用力。

一阵腾云驾雾样的眩晕后,她竟然直直从岗台上跳到地面。

苏折风戴着覆面铠甲,一马当先、大摇大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钻出来,按住纳贡达的肩膀,招呼陈蝉。陈蝉也赶紧跟上,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扛脚,把此人给扛下去了。

全程没有任何人阻拦。陈蝉目瞪口呆。

苏折风迅速道:“我们去哪?”

“接应的人在金银钱庄。”陈蝉回道:“往东城去。”

陈蝉带着地图,然而深夜之中,四处景观都看不太明。幸亏走了不远就遇到一块路牌,上面用黎塔语写了“东城”“西城”。

两人朝着指示的方向而去。

然而在她们背后,忽然有一阵强烈的夜风把那块木牌吹调了个方向。那木板子一阵摇摆后,再也没有回到先前的位置。

……

久等不到陈蝉的消息,气氛有些焦灼。

司徒婧挑眉,奇道:“保护三公主?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明明是在出发之前就想好了兵分两路,把我做明子送到卓央边翡的监视下,自己和宁泛秋一道!”

漠烟解释道:“纵使你想待在她身边……”

司徒婧打断她:“宁泛秋武功比我高,让她去杀卓央边翡是合适。但我不明白,大人为何自己也要以身犯险?那毕竟不是自己人,怎么可能能保证她的安全?!你竟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劝,知漠烟,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摸着良心说,卓央边翡看得那么紧,文懿公主是不是比在大晋更安全?遣我过来究竟做什么?遣你过来又究竟做什么?就为了填上卓央边翡的疑心病吗?为了尚没发生的事,就要把自己手里的牌一张一张亮出去?”

漠烟尚未见过她如此愤怒,一时都噤了声,司徒婧红着眼睛,继续道:“解不了的。这是下策。你我都明白黎塔坐大不是一日之功,今天刺死卓央边翡,明日的卓央边翠呢?卓央边红呢?”

她口气不善,使得向来稳重的漠烟也有些恼怒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量我们不知吗?扬汤止沸也胜过什么都不做!大人都视死忽如归了,我也随兴尽命一搏,至于你,你随意吧!”真是没料到司徒婧平时闷不吭声的,到了最艰难的关头给她吼个大的,实在不省心!

正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侍女意尔迦冲进来。若苏折风在此,当认得出来,此人正是在城门口替文懿买瓷器那一位。她听得懂汉话,漠烟和司徒婧俱是一惊,好在意尔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并没有注意到她们在争执什么,用夹生的汉话道:“不好了……不好!公主,公主桑丢了!”

“什么?”漠烟和司徒婧面面相觑。

“桑都!”意尔迦绝望大喊:“桑!吊!”

她最后一次,终于念对了字音,眼皮一眨之间,漠烟和司徒婧两个已经操起轻功跑了出去。

司徒婧一脚踹开门,抬头,总算知道为什么意尔迦要来找她们了——黎塔的房顶极其高,文懿这一间又特别高,她不禁挂住了自己,还挂得老高!

漠烟愕然之下,司徒婧已经噔噔地踏着墙壁赶了上去,倒挂在横梁上。文懿被勒得翻起了白眼,司徒婧利剑一划,飞快给她断开绳子,抱住跳了下来。

一摸呼吸,还有气,只是她张嘴喘气竟不咳嗽。平复好一会,面色发绀却只缓解了一点,再一看指甲,真隐约有青色,漠烟猛的想到:她不会怕死不干净,还服了毒罢?她虽会用毒,但却对黎塔的毒物没有研究,当下怕极了耽误治疗。意尔迦犹在旁边喊:“怕不会卡得太久伤到脑子了!”

司徒婧横抱着文懿,赶紧奔出去找大夫。文懿奄奄一息地歪着。意尔迦大呼小叫“皇子妃上吊了”“皇子妃寻短见了”,屋内屋外的侍卫这下都不敢拦,任凭司徒婧抢了出去。意尔迦和漠烟想跟着出去,却照旧被拦下。

意尔迦在后面喊:“街上转角就有大夫!”司徒婧可不敢颠簸文懿,驾了车马循着她指点的方向去了。

一到地,司徒婧赶紧跳下车,撩开后面的帘子——

只见空空如也,文懿不见了。

司徒婧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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