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背上山,所以买回来的并不是正好的现成棺木,而是几块棺材板。
只等上去了再进行组装。
古代巴人安置悬棺大多数时候都是以人力背负,富人之家有余力可买用“天车”代劳,但从来富少穷多,所以负重飞天是飞天里的必学之技。
这区区的几块棺材板樊山杳等三人并不放在心上。
倒是这一绝学看得山底下的赵劲风简直瞠目结舌。
前两个月他回老家一趟,亲眼看见他那已经年近八十的奶奶背着背篓上山搂柴。
那山倾斜而下极为坎坷,可是他奶奶却健步如飞,本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不想目之所见更叫人惊讶。
他们三个并没有系什么安全带,也没有用上什么抓钉,就那么直溜溜地上去,好像手脚生根似的长在山壁上般牢靠。
三人当然很快上来。
卸下棺材板,相远负责组装。
不多时便组装完成,樊山杳亲捧着2号的头颅安放进去。
为简单行事,他们把上面的叫做1号,下面的叫做2号。
现在有了2个需要嗅金的,那只能由相远来充当护法。
早上的时候樊山杳和郑红彩已经商量好了,既然1号排斥郑红彩,那么这次嗅金就调换个位子,由他去嗅2号,樊山杳来负责1号。
一切都妥当,只待天黑。
**
心里记挂着晚上的嗅金,所以这一天的时间对三人来说慢的就像蜗牛在爬。
好不容易爬到夜幕降临,三人终于来了精神。
上山之后,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樊山杳和郑红彩吃下“罔”后各自躺进1、2号棺材里面,由相远守护着。
樊山杳循着淡淡的苦涩气味在虚无中且行且停。
气味太淡的坏处就是这样,很难捉摸轮廓的方位。
约莫走了有四五分钟樊山杳还是没有找见轮廓,她心道不好,可能是因为前次郑红彩的来访惹怒了它,所以这次就故意地不现身。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如果一直找不到它,那这处悬棺就算废了,樊山杳绝不甘心白忙一场。
况且现在已知上下是祀坑之象,1、2号之间的纠葛也令她好奇的不得了。
一般来说,轮廓准进不准见很少见,樊山杳觉得此人生前的个性一定很怪异。因为如果个正常人真不想见人,直接拒绝不准进就好了。
现在它故意地躲猫猫,必定是存心耍人。
她这么个大活人要是被一个了无生气的轮廓给耍了,传出去只会败坏她“樊头儿”的名声。
既然是它先无理取闹,樊山杳就觉得没必要太过客气。
巧在未进来之前樊山杳就料到此行不会太顺利,所以就多带了些东西。看现在情形,樊山杳便向裤兜里摸出个小圆铁盒子。
揭开盖子,显出里面白色的膏状固体。
膏体中央已经深凹几乎见底,一根油芯也将倒未倒,显然之前已被使用多次。
樊山杳点燃中间的油芯,顿时清烟四起。
此物叫做肥遗膏,是由肥遗神鸟吃下腐烂蛊虫而生成的油脂,色白而无味,油腻非常。
山海经中有载,肥遗是上古时期居住在英山的一种神鸟,身体通黄而嘴巴红,状如鹌鹑,最能杀虫。传说吃了肥遗能够治病,防止寄生虫。
其实这肥遗膏本来也不是巴族发明,当年初代廪君打败盐水女神,传说这东西就是从盐水女神处搜寻得来,后均分给了五姓。
只是过去这几千年里巴人一直没能研究出其制作方法,再加上肥遗神鸟渐渐绝迹,所以竟也成了不可再生的宝贝。
好在肥遗膏极耐储存,所以至于今日还有些许剩余,樊山杳手里这小半盒就是从她老汉儿手里继承过来的。
肥遗膏燃烧时候的清烟对活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对于了无生机的轮廓来说却具有大大的吸引,强如猫类闻见猫薄荷会失去主见,只得听人摆布了。
清烟冒了大概两三分钟,樊山杳终于发现了一点轮廓痕迹。
只是它虽然被清烟吸引,却感觉仍有理智存在,要退不退,要进又不敢进。
它不来,那她就去。
樊山杳把肥遗膏长长地举在前面,还不时地把清烟往轮廓那边吹,就是想勾的它脚下生根。
果不其然,那轮廓仿佛长在那里似的,只脑袋部分一个劲儿地往前探使劲嗅。
画面有些滑稽,樊山杳不免觉得好笑。
待走的近了,樊山杳确实从它身上只嗅出星星半点苦味,正如郑红彩所说,此人生前年代距离现在很近很近。
从轮廓形状的大小来看,应是位女性。
樊山杳举着肥遗膏绕着轮廓转圈看,轮廓也就翘嘴样随着转。
乍然间,樊山杳发觉这轮廓行动有点不对劲。
一般来说,正常人转圈都是一脚紧接着一脚,但眼前这个轮廓转换之间却有很明显的停顿,似乎不太利索的样子。樊山杳跟着轮廓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终于发现其不对劲的地方。
轮廓的脖颈左侧有大约一条宽2毫米、长6、 7公分的口子,而且深度斐浅。
伤口处在这个位置,很难叫人想象它只是个意外,樊山杳盯着它渴望的脖颈,不禁皱起眉头。
要是此人肉身还在,必能看见此处血肉模糊的惨象。
非刀不可为!
难道此人是被杀害的,跟2号有关吗?
正疑惑间,忽然轮廓往后退了两步似要走,樊山杳顿感不妙,看一眼油芯果然将灭,连忙用手指把周围的膏体往中间拨拢。
清烟如旧,轮廓重新被定住。
看着铁盒里所剩不多的膏体,樊山杳定定心绪,问出第一个问题,“你脖子上的伤是下面那个人干的吗?”
本以为它会点头,却不料轮廓很坚定地摇头,这让樊山杳十分意外。
想了想,樊山杳试探着问出第二个问题,“你是姓相吗?”
樊山杳很忐忑,要是轮廓点头,那昨天郑红彩说的话就证实了大半。郑相两家已经翻篇的过节,说不定又会被重新翻起来,那郑红彩和相远今后……
她不太想看见那种场景。
此刻她多希望轮廓摇头,可偏偏轮廓狠狠点头,仿佛在为有人认出它而激动。
樊山杳心凉了半截,却忍着继续追问道,“那下面那个姓郑?”
可就在这个时候,轮廓像是被不经意间戳中腰窝子一般,不可抑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这种抖动的程度竟然连肥遗膏都制止不住,紧接着它慌忙后退,两只窟窿就那么死死盯着樊山杳,盯了约莫几秒钟之后它拔腿就跑了。
悻悻地收好肥遗膏,樊山杳不禁叹口气,看轮廓这种样子,她知道答案必然是肯定的了。
这俩人应该不是族里的有名人物,想把这二位交差上去,还必须得把其中恩怨弄弄清楚。
但是1号那种不肯说明的样子,看样子得另外再想个办法才行。
**
等樊山杳醒过来后她发现郑红彩和相远并排坐在洞口正在说话。
声音比较小,叽里咕噜的也听不清说的什么,只看那精神状态郑红彩应该已经醒过来挺久了。
不用问,他一定又在2号那里吃了闭门羹,所以满腹牢骚。
这么想着,樊山杳不免觉得任重而道远。
轻轻地把棺材板盖上,樊山杳也走过来挨着郑红彩坐下,有些哀怨道:“郑红彩,你猜对了。”
因为相远就在边上,樊山杳不好就直说1、2号的姓氏。
说着她又叹口气,仿佛已经看到了暴风雨。
这时候郑红彩扭过脸来,有些许惊讶,却没有什么牢骚样。
他略带嫌弃地笑嘻嘻问道:“杳娃,你是不是被1号气糊涂了?”
见他这副表情,樊山杳晓得结果应该坏不了,就直问他:“怎么,你问出来啦,2号不是你的本家吗?”
“当然不是啦,2号姓巴”,郑红彩锤了她一下,语调也很轻松,答道:“刚才我还跟相远吐槽,说2号到底怎么得罪1号的,居然死了还要被它欺负。哎对了,你问出来没有,1号到底是哪个姓的?”
2号居然是巴氏,这着实出乎樊山杳的预料。
不过倒也避免一场风雨,樊山杳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她微微前倾身体,眼神落在相远脸上,道:“1号姓相,是你们相氏的人。”
相远听了不禁怔住,相氏?
相氏跟巴氏有过什么过节吗,怎么会使出祀坑这么阴毒的招数?
作为同姓,相远无可避免地尴尬起来。
郑红彩看见他这种情形,肯定要安慰两句,但是安慰几句后郑红彩渐渐就说不下去了。
打心眼里他也是很鄙视这种阴损的行为的。
一时连空气都安静下来。
樊山杳看看手机,已经快凌晨了,于是把自己的计划都说出来。
郑红彩和相远听后都觉得可行。
1号和2号都死犟的很,要想了解其中的恩怨,除了要撬开它二人的嘴,还需要向家族里求助。
它二人生前的年代距离现在并不十分遥远,或许老一辈子还能记得曾经失踪的族人。
1号自然有相远负责打听,至于2号,想来想去樊山杳还是决定揽到自己身上。
巴建章和郑兴国之间的微妙关系她看得清楚,要是让郑红彩去问,反而要坏事。
商定后,三人就一起下去休息。
临睡前,樊山杳终于还是没忍住给相远发去一条信息。
“它是它,你是你,别太会共情,不用替它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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