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鸭食槽里有一条死鱼，是孙嬷嬷待会儿要跺了喂鸭子的。
石孟川见了便对孙嬷嬷道：“嬷嬷，这死鱼我借去河里钓几只螃蟹回来，再带回来给你拿去喂鸭。”
孙嬷嬷笑道：“你拿去吧，多钓几只回来，甭管再带回来喂鸭，院里的鸡鸭有的是吃的。”
石孟川便带着死鱼，陷阱箱笼和木桶朝外走去。
望着石大哥离去的背影，方小艾便知道石大哥今晚肯定留下来过夜。
明早还能和他一块吃顿早膳。
不过说来也怪，夏先生也用同样的方法去捕过几次蟹，却每次都收获寥寥，甚至一只都没有的情况也是有的。
看来每一行都有它的道理。
唐艳和李姐母女随后也一块来到石头小院。
见到方小艾唐艳便道：“小艾，你说有好吃的，在哪？”
“稍等。”
方小艾转身进了厨房，出来后，手上各提着一个裹得方方正正的小包裹。
第二炉蛋糕，被她切成两半，给她们各分一半。
“诺，就是这个，蛋糕。”
“这个就是蛋糕呀。”唐艳接过递来的小包裹，立马坐下，拆开外层纸，先用鼻子闻一闻，“好香呀。”
随即伸手扯出一块塞进嘴里，嚼嚼，“嗯，好吃，香甜的，松松软软的。”
丫丫见此嚷道：“娘，我也要吃。”
虽然刚吃过饭，李姐还是决定立马满足女儿。
娘俩也坐下，拆开包装纸，李姐又对丫丫道：“快，去洗个手，你刚搂了大黄。”
丫丫乖乖去洗手。
孙嬷嬷很合时宜的端来三碗豆浆，对她们道：“再来碗豆浆，别噎着了。”
豆浆是从村里的豆腐坊买回来的，还剩一些。
唐艳吃着蛋糕喝着豆浆快活不已，知道这里有好吃的，晚膳她没吃饱，不知不觉半块蛋糕就入肚了。
她的商业嗅觉让她又有了新主意。
“小艾，其实我们也可以做蛋糕呀。”
方小艾：“等哪天有空了，我教你们做蛋糕。”
唐艳兴奋道：“真的呀！哎呀！太好了！”
李姐和丫丫也很高兴。
丫丫稚声稚气道：“蛋糕好好吃，和鱼丸一样好吃。”
唐艳忍不住逗她，“丫丫，鱼丸和蛋糕哪个更好吃？”
丫丫想了想道：“吃鱼丸的时候鱼丸最好吃，吃蛋糕的时候蛋糕最好吃。”
话音一落，惹得大家都哈哈笑了。
收住笑，方小艾继续道：“今天的蛋糕加了牛乳所以是现在你们尝到的味道，但是牛乳这个东西又贵又不易存放，到时我们不加牛乳也行，也可以尝试加豆浆。”
唐艳：“难怪这么好吃，要是加了牛乳我们普通人可就吃不起了，只能卖给城里的那些有钱人。”
方小艾：“只做他们的生意也行，不过咱们现在鱼丸还没做利索，还是先安安心心的卖鱼丸吧。”
唐艳和李姐一致点头附和。
待她们都回去后。
方小艾看眼天色，也走出了院子。
今夜的月亮像一盏朦胧的夜灯。
走在路上眼前的一切看得相当清楚，方小艾沿着河边走啊走，突然顿步，不远处有个身影，静默地坐在河边。
方小艾故作轻咳一声。
那头便扭头看了过来，笑了一声，爽快道：“快来看看我钓的螃蟹。”
还有些扭捏的方小艾立刻快步过去，在他身旁的木桶前蹲下身，掀开盖子，就见有七八只螃蟹在吐泡泡，个个又大又肥。
“今天的螃蟹格外的肥呢。”
“小的瘦的被我扔回河里了。”
“嗯，这样的我们河里就有源源不断的河蟹吃了。”
“小的没肉，我怕你们吃着费劲。”石孟川声音里带着笑。
方小艾又道：
“也是，村里人都不大吃螃蟹，我的担心纯粹多余。”
说着想到还没洗澡便放心地席地而坐。
石孟川道：“他们还不会吃，若是会吃，村里的渔夫便又多了一份收入。”
那个念头又在方小艾心里蠢蠢欲动，她寻思着何不趁现在说出来，也好听听石大哥的看法。
“石大哥，如果我在课堂上教学生们吃螃蟹如何？”
石孟川正要收起第二篓，闻言，便想继续听她说下去。
“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螃蟹毕竟是肉，村里的猪肉多贵呀，也就先生这样的人家，吃得起，也舍得隔三差五吃肉。其他人家一年到头吃不了几顿肉，自己养的鸡鸭也是要拿去集市换钱，鱼也要隔几天才舍得吃一顿。这些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多一样少花钱甚至不花钱的肉菜，那他们以后是不是可以长得更壮些。若是哪天粮食紧缺了，至少还可以去河里捕几只螃蟹垫肚子。”
石孟川静默地看着她，这丫头当夫子还真是不走寻常路，但是她的这番话倒也自有它的道理。
反正他是被说服了。
“试试吧。”他说着终于把水里的陷阱笼一点一点捞出来。
看到笼里挤得满满当当的鲜活螃蟹。
方小艾：“石大哥，我要买你的螃蟹。”
石孟川：“买什么买，都给你，大的肥的挑出来给你教学，剩下的我们自己吃。我得再放一笼下去。”
他把笼里的螃蟹倒进桶里，把被啃去几乎一半身子的死鱼扔进笼里，再投入下水。
想到了什么，方小艾又有些犹豫，“可是我还没问过芸姐姐呢，她会不会不同意。”
石孟川望着她，笑道：“你们俩挺像的，她应该会同意吧。”
“我们俩像？哪像？”方小艾期盼地看着他。
石孟川继续笑道：“满脑子奇异的点子，和我遇到其他女子不大一样。”
方小艾低下头问，“还有吗？”
“都是夫子。”
她抬头看他，“那我可不如她。”
“嗯，都挺谦虚。”
“好吧。”
方小艾又低下了头，手指胡乱地揪着一旁的野草。
静默片刻，石孟川忽然开了口，“其实我本已放弃走仕途，觉得在这宁静的小山村打打渔，再种种菜，一辈子就这样度过也不错。”
第一次听到石大哥说这话，方小艾感到有些新奇，内心也有很多疑惑。
“那你不打算结婚生子啦。”
“走一步看一步吧。”
“怎么走，怎么看？”问完，方小艾轻轻捂了捂自己的嘴，会不会问得太多了。
石孟川却笑了，“找个靠谱的媒人给我找找。”
“那些媒人的眼光可不好说。”这点方小艾觉得自己有话说，“不过，不过，或许也男女有别吧，既然我们女子觉得闹心，你们男子自然就觉得省心了。”
石孟川笑道：“你又得到了结论。”
方小艾感叹，“反正啊，我觉得我身边的女孩都很好。”
夜色如水，石孟川默默地望着她，唇角弯成宠溺的弧度。
“不过你倒是不一样，我记得我听我的伙伴说过，有不少媒人上门要给你说媒，但你都拒绝了，大家都觉得你……高攀不起，毕竟你拒绝的那些人家在我们这儿也算是来头都不小。”
至于是哪位伙伴，方小艾就不说了。
她小心翼翼地瞧眼石大哥，他听了这些会不会不高兴啊。
石孟川平静地望着水面道：
“我那时候无心无力面对这些人生问题，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过日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过日子就要过好日子，要有一定的钱，还要两人真心喜欢，我也真心期待这样的生活。而且那些官家小姐也好，商家小姐也罢，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我当时就想着要在这个安静小山村过一辈子，打一辈子渔，人家也不会愿意来陪我吃苦，我也不想让别人为我做出牺牲。除非——”
“除非什么？”
见他有一丝犹豫，方小艾连忙问。
“除非朝廷需要征兵去边关打战，那时我便会离开这里吧。”
“……”
这转折，大大出乎方小艾的意料。
“后来，你又怎么改变了主意要继续走仕途？”
方小艾问出心中最好奇的问题。
静默稍许，石孟川继续望着水面，语气格外温柔，“因为遇见了一个人。”
方小艾想继续问下去，又想，或许他不想说，不然直接就说了。
“一定是个很不错的人。”她附和着。
石孟川嘴角噙笑道：“嗯，对我有着特殊意义的人。”
“以后我会有机会见到他吗？”
石孟川转头看她，那深切的眼神，仿佛立刻就要告诉她答案，最终他还是闪躲了，犹豫了，沉吟稍许道：“会的，一定会的。”
方小艾眼里有了期待，还想问一句，对方是男是女。
这时石大哥决定把陷阱打捞起来。
看到箱笼里密密麻麻的螃蟹，两人都很兴奋，决定立刻回去。
大家都在院里乘凉，看到此次收获，无不惊叹。
夏安玩笑道：“川儿这是要把接下来他不在家里的这段日子里，让我们吃个够。”
孙嬷嬷道：“我养水里，让大家每天都有得吃。”
方小艾搬了条小凳子，走到师娘身旁坐下。
她凑近她小声道：“芸姐姐，我想和你说个事！”
“你说。”
“我想明天给班里的学童上一节教他们吃螃蟹的课。”
“……”
刘月芸呆了呆，蓦地笑了。
她笑问：“为何有这想法？”
方小艾便把自己的理由说了一遍。
刘月芸温和地看着她，“你的心意很好，只是学堂里的学童毕竟年纪尚小，他们不常吃这些带壳的食物，而螃蟹壳多，我担心他们吃了要是有个万一就麻烦了，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村民少吃螃蟹，有的是不会吃，有的是觉得螃蟹性寒，吃了对身体不好。还有的人吃螃蟹会过敏，学堂里贸然让孩子们吃这些他们不熟悉的东西，孩子们回去一说，这些家长们又有得闹了。”
方小艾认真听完，心里有遗憾，却也觉得芸姐姐说的很有道理，一时觉得自己莽撞了。
她若有所思点头，“幸好，你帮我拦了下来，不然我就要犯错了。”
刘月芸抿嘴一笑，“其实我当初也冒出过这样的念头，后来经过一夜自己想明白了，我这个学堂开起来本就不易，还是不要轻易冒险。”
“嗯。”方小艾重重点头，“我们还是一个脚步一个脚印稳稳地来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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