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少游前脚走出陈家,拐到街尾,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长安酒楼繁华,往来的人群中时常有不少外商胡姬,这些女子都轻纱遮面,手戴银环,脚踩清铃,其中一个浑身蜜色,身段**,腰间还有紧实的肌理。
邱少游盯着那纤瘦却又充满力量感的腰肢,目光渐渐向上。
这个胡姬打扮的姑娘未戴面纱,生得极为美艳,与中原人不同,她的唇要稍丰盈一些,鼻梁更高,长睫浓密,一双魅惑的眼正不屑地盯着邱少游。
“霍、霍仙仙?”邱少游张大嘴,被吓得往后要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蜀中了?”
霍仙仙向他走来,铃铛也轻晃,她饶有兴致道:“看来邱神医不想再见我。”
邱少游对这个女人心生惧怕,往偏远的地方躲,二人你一步我一步,追逐到了暗巷里。此处就在酒楼的后头,邱少游贴在墙上,还能听见二楼雅间客人的交谈声、小二上菜传菜之声。
他自觉是江湖名人,被一个女人压制太没面子,若是被外人看到可如何是好,偷摸着运起内力就想走。
霍仙仙眼疾手快,从腰间取下长鞭挥出,卷在邱少游的手腕上,笑问他:“好个薄情的神医,与我**一夜就要走?”
她使惯了长鞭,鞭上有一层浅浅的倒刺,强行挣扎会将人割得鲜血淋漓,邱少游深知其中玄妙,不敢乱动,强颜欢笑:“仙仙,那天夜里咱俩什么都没做完,你忘了么?”
“是呀,”霍仙仙走到他身边,用指尖轻触邱少游的喉咙,又在他唇边点过,“所以,邱神医不想将那一夜未做完的事……继续么?”
“仙仙,”邱少游隐忍着焦急,“就算要做完,也不是在此处,你先松开好不好?”
霍仙仙倏然收手,轻蔑道:“满口胡言的男人,就该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邱少游浑身发抖。
他之所以如此害怕霍仙仙,就是因此,这个霍仙仙比他见过的所有胡姬都漂亮,野性中又有一丝神秘,他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好不容易与她同处一室,霍仙仙却拿起鞭子将他捆了起来,对他用了不少可怖的手段。
……幸而那天夜里她有事,穿上衣裳走了,否则邱少游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立场再去嘲笑阿斐。
原以为郎情妾意风流一场,没想到快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邱少游在霍仙仙面前百般低微:“我说真的,你先放开我,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霍仙仙可不信他的,她张开唇,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好哥哥,咱们就这样说话吧。告诉我,你怎么也来长安了?”
她这般暧昧之态,邱少游没有惊喜,只吓出一身冷汗,紧张惶恐:“不过是闲来无事,四处云游。倒是仙仙,你不是……常在塞外与蜀中么?怎的也会来长安?”
身上的女子低声轻笑,呓语道:“想知道?求我呀?”
……
邱少游的脸更白。
见他吓得大气不出,霍仙仙也没了趣味,收起长鞭,她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哼,什么江湖第一神医,不过如此。”
软鞭被她放回腰间,邱少游看她走出巷口,才惊魂未定地擦去额头上的汗。
怎么连霍仙仙都来了长安?邱少游知道她是做杀人买卖的,名义上是镖局镖师,实际上干得都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且这个女人脾性凶残泼辣,比胡人更甚几分。
她似乎并不是胡人——邱少游听人提起过。
无论如何,长安内真是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邱少游收拾好心绪,才理了理衣摆往外走。街道上已不见了霍仙仙的身影,他站在人群中愣神,身后传来试探的呼喊声。
“邱公子?”
邱少游转过身,一个翠色衣衫的小丫鬟正胆怯地看着他,见他颔首,才稍行了礼:“邱公子,陈府有请。”
他先前刚从陈家出来,如今还未过去多久,怎么又让他回去?邱少游摸不着头脑,跟着小丫鬟再度进府,一路走到林雁琼的院落里,却不是领着他往先前的厢房去,而是去了隔壁偏房。
邱少游一进门,就见林雁琼坐在床边握着阿斐的手,而阿斐双目紧闭躺在床上。
他上前一步:“这是怎么了?”
林雁琼指了指,心急如焚:“我这丫鬟不知怎么了,好像是晕在了房里,还、还流血了。”
邱少游挑起眉头:“哪里流血?”
林雁琼摇头:“不、不清楚……”
恰在此时,兰竹已让人打了热水来,准备将阿绯的衣裳褪下好好擦拭,邱少游快步上前:“慢着,都等等。”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他,邱少游一本正经:“出血是大忌,不可随意再动躯体,还请各位姑娘暂且回避,我来给她诊脉。”
“不行,”林雁琼不放心,尤其此人还颇不正经,她道,“你们孤男寡女,如何能共处一室?我要留在这里看着。”
邱少游咬牙:“一炷香即可。”
一炷香的功夫,料他也做不出什么,林雁琼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没有走远,就在门外站着。
厢房内,邱少游一把搭在宋斐的脉象上,逐渐褪去嬉笑的神色。
他将宋斐拉起,掀开被褥,看见他衣上的血迹,不由紧锁眉头。又以手掌贴着他的背,运功帮他将淤堵的内力疏开,才收回手。
宋斐神志不清,又偏过脸呕出一口血。
很快,他就睁开眼,看见眼前的邱少游。
邱少游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他面色凝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宋斐:“你是真的不想活了,我刚与你说完绝不可强行运功。”
他内力在身,知道林雁琼一干人等在外面,说话时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宋斐咳嗽,虚弱问他:“我死了么?”
“没死是你命大……”邱少游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满头大汗,喃喃自语,“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吓唬我,今日真是凶险万分。”
宋斐在床边的案上摸出帕子,擦了擦嘴,就着温水要玉瓶中的药丸服下,脸上才有些血色。
邱少游回想起来:“你为何要强行用内力?”
说起此事,宋斐脸色渐渐阴沉:“有人要杀林雁琼,为此还提前谋划,设了一出圈套,想放人到这府中。”
“什么人要害她?她可知晓?你的内力还在她身上……”邱少游想起了最重要的事,“你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不能死。”
“所以我才将那人杀了。”
室内静默。
没多久,邱少游忽然问他:“只是为此?”
宋斐还是垂着眼,似乎还未缓过神,他的头发早已乱了,脸上淡淡的脂粉也被擦得干净。宋斐轻声:“我得歇息几日。”
“你是该歇息,再不歇息我就能告诉你娘,替你准备后事了!”邱少游没好气。
“你与我娘通过消息?”
自离家后,宋斐就很避讳让母亲知晓自己的行踪,邱少游也清楚,他道:“你就安心吧,只是替你报个平安,至于你人在哪里,我可是一句不曾透露过。”
“不过,你要是再这般胡来,我就得说出去了。”
“我比你惜命。”
“若是如此就好。”
邱少游已诊过脉,走到桌边拿起毛笔写药方,宋斐坐在床上,静静道:“还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他这是把自己当老妈子使唤呢!邱少游下笔时的笔锋更重:“你说,何事。”
“带化尸散了吗?”宋斐看向外面,“那人的尸体还在河下,我生怕惊吓到这府上的人。”
邱少游瞪眼:“你怎么以为我会带那种东西?”
“你带了么?”
“……带了!”
宋斐颔首:“那不就好了。”
匆匆吩咐完这些事,林雁琼已经在外头等待地不耐烦了,她敲门:“邱神医,好了吗?”
邱少游应声:“好了、好了。”
他落完最后一笔,将药方折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林雁琼已推门而入。她见阿绯已悠然转醒,衣衫也未曾有什么不妥之处,才放心地走到她身边抱紧她。
“没事了吧?”
宋斐张了张嘴,迟疑地看向邱少游。
邱少游将药方递给兰竹,嗤之以鼻:“比起林姑娘的病,不算什么。他……身子弱,歇息几日就好。”
林雁琼不疑有他,命人去抓药,还搂着阿绯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如同村里的阿嬷那样轻哄:“没事哦阿绯,喝了药就好了。”
邱少游想翻白眼。
要是知道阿斐的真实来历,这林姑娘还敢如此随性么?他甚至刚杀完人呢。
事实上,被安慰的宋斐也并不舒服,林雁琼的力气要比寻常人大一些,他此刻又虚弱,几回拍下来,他几乎又要吐血,连忙寻了个机会挣脱开。
“多谢姑娘,多谢神医,我、我想收拾一番了。”
林雁琼想起阿绯的衣裳还是脏的,自己也该送客,于是起身带着兰竹与邱少游往外走:“阿绯,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她不舍得,一步两回头,邱少游看着院景,途径溪流,问她:“林姑娘,府上的池中不种些什么吗?”
邱少游停在河畔,秋季的荷叶已衰败了,遮掩住下头的暗潮汹涌,鱼群都在往一个地方汇集。
林雁琼也跟着他看:“没功夫打理。”
“这种事情交给你府上下人不就好了。”邱少游意不在此,他拿出一包白色的油纸,微微抖动,粉末落入河中。
水流将无色无味的粉末带入鱼群涌动之处,很快,鱼群四散。
邱少游也换了口气:“虽是残荷,别有凋零之美,也好。”
他没头没脑地留了一句话,留林雁琼和兰竹在原地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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