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女逼嫁

“放开我!”楚昭宁骇得一个激灵,脚上连踢带踹。

只她未踢几下,脚踝被这人猛地一带,拖得她一个后仰,仰跌在他脚边。

毕竟是亡命之徒,反应比她快,未等她从七昏八素里清醒,他已起身折来将她压住。

“别动别闹,听话,绝不伤你。”他俯头低低,鼻尖几乎与她鼻尖相触,口中气息灼似炉火。

不动不闹,还乖乖听话?

这是杀人越货、穷凶极恶的獠贼,为他看诊的老郎中,被他杀了灭口,老孙头也被他杀了。

眼下他已出城,定也杀她灭口!

深悉这匪首恶行,楚昭宁失了理智,疯了一般两手抓挠,脚下猛踢,身子猛挣。

“放开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此为生死之博,不是这匪首死,就定是她亡。

未料她反应如此激烈,他身下怀里的她,像一只炸了毛的野狸子,口中“嗷嗷”乱叫,凶悍得难以招架。

他压住她的腿,她的手又冲他脸上疯挠。捉住她的手,又被她抬头一口狠狠咬住了下巴。

他痛得刀眉一拧,腾出一只手,强将她的脸压下。

“别抓,别踢,别咬了,听我解释……”他乞求,忽地失声厉嚎,“啊!”

楚昭宁被他松开的左手,狠狠掐在他右腿根处——此处正是伤口。

掌心触到他伤口内留有一截箭头,楚昭宁大喜过望,拼命将箭头往深处按。

他晕过一次,就让他再晕一次!

他痛得额头冒出白毛汗,满盈乞求的鹿眼霎时聚敛,未去扳那只狠掐伤口的小手,反将自己粗粝的大手,掐住了她纤细的颈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凶戾着目光,近近迫视楚昭宁,他从牙缝里吐字,“即使受了伤,一只手也能弄死你!”

铁箍般的手指在颈间收紧,楚昭宁立时窒息,一口气也透不过。

片刻,她眼前泛起泛黑晕,将掐在伤口的手松开,伸向颈间那只大手死命抓掐,怒瞪马匪的目光怨恨渐毒。

楚昭宁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没能重活一回,却在眼角溢出一滴清泪后,无奈地坠入无边的黑暗。

见她昏死过去,他立时松开手,双手撑于她头侧,近近盯看她昏迷的脸,神情呆愣。

此女昏迷前的眼神悲凉、凄苦、绝望,还有令他毛骨悚然的怨毒——好似要拉他,同下黄泉地府!

悠久后,他讷讷:“本王不打女人,偏偏你要自找。”

他将被她掐得鲜血直淌的手,举到眼前怜看,手哆嗦了好一阵。

龇牙咧嘴地缓了缓,他又艰难抻直右腿,撩开袍子,目光落向腿根侧面。

受伤的腿这几日红肿油亮,已不再流血。刚被她那般死命狠掐,鲜血又浸染了血痂厚结的素绢长袴,伤口突突跳痛。

“下手这么重?”叹了口气,他又将目光移向楚昭宁,定在她眼角的泪滴上。

他一倾身,伸出一根手指头,将那滴烦人的眼泪重重抹去,恼火哑声:“还道是兔子,原是只野猫!”

手指又下移在她鼻下一探,见她呼吸畅利,松了口气,背靠车厢阖目喘息。

微喘须臾,他启目四寻,目及楚昭宁的包袱,疲惫伸手拖近,解开一一翻看。

锦袋内的木牒安在,过所文书安在,淌血的手拿起文书细读,阅到她名字,他目光落向她的脸,嘴角蔑然一挑:“宋梨花?俗不可耐。”

随后,他又找到一张十两金的飞钱私券,翻到那封云阳县主的密信。

目及信封的红腊泥戳,想了须臾,他两下将信封启开,支起那只完好的腿,冷冽着林鹿般的大眼,细细阅看。

随阅,他脸上冷笑愈甚,嘴角讥讽愈重。

阅罢,他将信一扔。

想了想,又拿起折好,封入信封放回包袱,却将县主木牒与过所文书揣入自己怀里。

他又在包袱内翻找,找到一堆馥郁芳香的香药,几块金饼子,百十文钱,几件衣物……

他从包袱拎出一片,短小粉红棱形绸布,上绣一只丑陋的白鸭。绸布四角,挂着四根丝带。

认了半天,才将它弃回包袱。

将包袱系好,他嘟嘟囔囔抱怨:“香药、金饼、飞钱、手帕子,尽装些没用的东西。王家从上至下,果然穷奢极欲。”

满脸失望地系好包袱,他跪着双腿,双手插入楚昭宁腋下,将她吃力往车内拖,以便他稍后赶车。

随他拖抱,楚昭宁脖子软绵绵一偏,搭至他颈间。

她软嫩的唇,贴住他的耳垂。腻滑微汗的粉腮,贴在他灼烫的脸颊上。呼吸之间的千香百味,被他嗅了满鼻。

他一僵脊梁,稍顿,又轻轻将她放下躺平。

将她脸上乱发拨开,他冲她昏迷的脸恼斥:“上回还知道买饼,这回明明走得更远,却不知买一些备着,你想饿死本王?”

忽地,他猛地转头。

官道远处隐约有马蹄声。再倾耳细细听辩,确为马蹄声,且马匹众多。

他挣扎着爬出车厢,坐上辕架。大力一牵缰绳,“驾”地一声打马,驭马飞快驶离官道,冲进官道不远处的青冈树林。

青冈林内,他觅见一片狭长凹地,赶紧下车手牵了马缰,带着黄膘马拖着马车下到凹地中间。凹地高台,与马车车窗持平。

他双手一撑甲板攀上马车,爬入车厢跪身窗边,仅露出一对眼睛,目光透过密林关注官道上的动静。

未几,十一匹马风驰电掣驶近青冈林外面的官道。

领头的将领须髯如戟,“吁”地一声勒停马匹,勒缰转马四顾,暴声:“遥见马车停在此地,为何不见?”

“若果真是那匪首,不赶紧有多远跑多远,停下作甚?”

“时辰已经不早,许是附近村子里的人驾车赶集。”

“钱头儿,莫在此处磨蹭。再追一气,看看是我们的马跑得快,还是他的马车跑得快。”

“奶奶的,不过前后脚的事,一气追了十多里地还不见影儿,难不成他那马车是鹅毛做的,眨眼就能飞上天?追!”

钱头儿怒骂一声,扬鞭打马,领着官兵纵马绝尘而去。

林中马车内,他屏息敛气,认出那位虬须将领——此人正是城门处,查阅宋梨花木牒的守城将领。

瞳孔一收,他垂睫思忖……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浑然不察的身后,楚昭宁昏昏然睁开眼睛,一个茫然转眸,目光定在身侧高壮的背影上,立时打了个激灵。

被此人死掐的那一幕犹在眼前,喉咙和颈子正隐隐作痛,她大气不敢喘,一点点一寸寸悄然曲腿,若尺蠖虫一般,无声往车厢外面挪动。

就这么缓缓地挪,她悄然从车厢内挪出半个身位,再多挪一点就能从辕驾甲板滑下,拔腿就跑——她紧张得心几要跃出喉咙!

这獠贼受伤严重,右腿肿得老高,必定跑不过她。

挪动之间,她目不能及的头顶后方,有弯弓般的唇嘴角两弯,又趣意盎然一启:“女人的身子……竟能如此柔软?”

楚昭宁瞳孔一震,双腿停下,缓缓扭头,目光与一双戏谑的大鹿眼对上——他冲她抛了个媚眼。

楚昭宁如见厉鬼,猛地起身扑出车厢,纵身跃下,拔腿狂奔。

钱不要了,通关过所也不要了,能保住这条小命就成!

“还想跑?”他掀帘滑下辕头甲板,看看前方连滚带爬的狼狈身影,又垂睫望向伤腿。

叹了口气,他伸手自腰间一拔,一柄短刃刀子现于掌心。一甩腕子,刀子在他掌心转了几个雪亮的银花。

随之,他目光落向夺命狂奔的楚昭宁——她在林间跑得连跳带窜,布衣布裙的灰白身影,活活脱脱一只仓皇逃命的兔子。

一只,不知他这个猎人几斤几两,妄图从他手里逃出生天的——傻兔子!

他举起胳膊,扬高握刃的手,振臂欲挥之际却又收住,想了想,“铮”一声还刀入鞘。

弯身下腰,他在地上捡起两块小石子,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再次眺向楚昭宁,恰见她跌了个狗啃屎。

他被逗得咧嘴一笑,一摇头,扬手一挥……

两枚石子飞出,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准准砸在楚昭宁筷子般翻飞的两腿腿弯,她再次一个前扑,重重扑倒在地。

楚昭宁头脸狼狈着地,啃了一嘴残叶腐泥,鼻子剧烈酸疼,当即噙了两泡眼泪。

两腿不知被何物击中,一痛之后,麻木有如万蚁覆噬。

她挣扎起身又跑了两步,两腿酸麻不已,愣是使不上半分力气,她复又跌倒,再站不起,更莫说跑。

喘吁吁惊恐回头,她见那匪首定定地看着她,瘸着腿,一步接一步朝她逼近。

她吓得大声哭泣,双手抠着泥巴,一寸一寸往前爬。

那人闲悠悠撵上,瘸着腿跟在她后头,时不时踢她脚后跟一下,还懒洋洋催她。

“爬,接着爬,本、本人倒想看看是虫爬得快,还是你爬得快?”

自知逃不掉,楚昭宁心头屈侮,一撑身子反身瘫躺,噙泪瞪着他骂:“獠贼,贱匪,臭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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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蜀南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