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店门，海顿随手一挥，玫瑰彩窗外立刻被淡绿光晕覆盖，两秒后消失。
安惜年闻到屋子里有一股奇异的淡香，像是混合了蘑菇、树根、雏菊与山间泉水，沁人心脾且不突兀，沐浴在这股香气里全身都变得放松。
店内的装饰也非常精致，小巧思层出不穷，能看得出店主人在每一个角落都花了心思。
难怪海顿初见的时候嫌弃她的动作和武器呢，还真是性格如此。安惜年明白过来。
海顿的手指又在半空朝各处点了几下，许多静止的物品便跟随海顿的指示动起来。
很快，安惜年面前出现了一杯红茶，以及几块与松饼很相似的甜点。
海顿眯着眼睛笑，双手交叉叠在下巴下面：“这是我这里最好喝的茶，一般贵客来了我才拿出来招待的。”
说着，她转头看向白亿：“算你走运。”
白亿根本不跟海顿对视，身体在椅子上转了半圈，贵公子一样地端起茶杯抿上一口。
海顿气得头发隐隐炸开，超大声“哼”过一下，重新把注意放到安惜年身上：“想要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同时，空中飘来一根羽毛笔和一本羊皮纸，落到安惜年面前。
红发女对白塔之外的事情闭口不言，无论安惜年怎么问都打听不出任何有关怪谈任务的情报，现在她有一肚子疑问。
将近一小时后，安惜年放下笔，开始整理她得到的信息。
如她所经历的，怪谈直播系统会从不同的位面抓取参与者，强制参与者进行怪谈任务，并在首次完成任务后把人丢到白塔里。
但怪谈直播系统选择参与者的方式并不是完全随机。
据海顿所知，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攻略者和安惜年一样，都是“炮灰”。
系统抓来那些在原世界里没人在意、能力不强、即使消失也不会引起任何位面能量波动的角色，再组织起一场场赌命直播。
用于直播的每一个怪谈都是真实流传于某个位面的。
每过一段时间，系统会为观众们列出最近它挖掘到的怪谈，经过观众投票后，将目标位面一比一复制，并把攻略者们投放进去。
这种模式，避免不了某些攻略者会对任务进行“降维打击”。如同安惜年在任务开始前所想，像赛博改造人或星际海盗这种攻略者，如果去到连热兵器都没有的古代进行任务，完全可以进行火力压制。
但观众们想看的是能力不足的炮灰们在逆境苦苦挣扎的模样，不是某些人大杀四方。
于是，为增加直播趣味性，直播时有一项规则：攻略者的能力越不符合位面的物理法则和世界规律，越会被限制。
举例来说，古代绝不可能有人体机枪或星际能量弹这种东西，所以两人的火力被完全封禁。
而海顿作为女巫，所用的魔法与东方玄幻位面的法术有互通之处，可以使用，但发动起来会比寻常情况下更困难。
剑修则是因为出身东方玄幻背景，而在任务位面中如鱼得水。
安惜年从组队阶段持续到此刻的疑惑终于被解开。
其次，就是有关直播任务本身。
直播采取抽签制与报名制，运气好的话，很可能长时间不会被强制进行生死直播。
本次参与独眼将军怪谈的四位老手就是被抽到的，否则也不会在组队阶段耽误时间。
系统的怪谈任务全部都会安排双数参与者，并且必须两两组队。
任务按照参加人数分为四个等级，从D级到A级，任务的难度与危险程度依次递增。
比如对关键道具有提示作用的怪谈背景，D级是写得最详细的，也会提及所有关键道具。C级以上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先前任务中剑修说“九成以上有提示”，肯定是跟她玩了文字游戏，其实是仅限D级任务。
观众们在不同等级任务中拥有的权限也不同。
二级权限是将攻略者的身份重洗，随意安排。
一级权限则是允许观众向攻略者赠送商城道具、对攻略者施加buff或debuff，同时涵盖二级权限。
越难的任务中，观众们权限被开放的时点越靠前。
开放时点有两个，一个是有人找到了关键道具时，另一个则是所有存活者开启最终boss战时。
毫无疑问，观众们的行动是直播中最棘手的困难。
听到海顿对此的说明之后，安惜年恍然大悟。
难怪四位老手不在意细节。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观众在最后关头可能交换彼此的身份，而独眼将军的任务过程中，他们不会因为身份而受到生命威胁。
再来是关键道具。
一类是怪异身体的一部分，比如这次的右眼。这类道具接回到怪异身上时，会造成僵直。
另一类是寄存怪异念想的物品。不同物品对怪异有不同效果，无法总结。
至于剑修在任务途中提到的两件事，安惜年只得到了其中一件的说明。
剑修提过，这次任务的通关人数不是“固定的”。海顿的解释是：确实有任务是必死局设定，比如进六人却至多能有四人通关存活。
而对于剑修在boss战时所说的那句“一万晶体，正是我缺的最后一点数额”，海顿也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
海顿的指尖卷着发梢，另一手悬空带茶匙搅动红茶：“他在胡言乱语吧。我早就觉得他精神不正常。”
白亿睨过去一眼：“那你还上赶着跟他组队。”
海顿的表情没有任何尴尬，理直气壮：“找到在场最强的人组队，让自己顺利活下来，这有什么问题？”
“你不也是一样？任务顺利结束，连你的伤都被白塔治好了，怎么还在黏着安惜年？不会你的衣服也是她出钱给你买的吧，不会还吃了人家的白饭吧。”海顿翻个白眼。
白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从容道：“是啊。吃的生煎，特别美味。”
周围物件细微颤动起来，海顿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忍无可忍准备起身。
这时，白亿再次开口：“对了。我刚被抓取进准备室时，听系统说过，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才能脱离这里。”
海顿的屁股悬空停住，怒气顿时被浇灭，凝固在脸上。
安惜年打量海顿的表情，心里一沉。
白亿把后半句话问出口：“你知道‘一定数量’，是指几个任务吗？”
海顿蓝眸里划过一丝无措，垂眸后抬眼与安惜年对视几秒，才挫败地坐下，低声：“我不知道。”
安惜年放在桌面的手攥紧。
“但确实有人离开过这里。”海顿解释，“你们都看到一楼那个大屏幕了对吧。那上面的前20名只能看到代号，直播数据甚至名字都是保密的。看不到他们究竟经历过几场直播。”
白亿问道：“那现在的第21名呢？”
“我记得她已经完成28个任务，但数据很久没有变过了。”海顿说到一半，补充到，“30名以上如果愿意，在大屏上也可以用代号代替名字。基本没人和他们面对面交流过。”
室内安静许久，安惜年长舒一口气，靠到椅背上。
至少28个任务，也就是28次赌命游戏。脱离这里需要付出的努力也太大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白塔里的攻略者们——
“被抓取到这里的攻略者那么多，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试图强行脱离频道？”白亿皱眉。
听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安惜年的表情放松了些。
“据我在大厅所见，大家不仅不焦躁，甚至还很开心。”白亿说，“这样很奇怪。”
海顿沉默片刻，睫毛掀动倏地捕捉白亿的双眼，反问：“奇怪吗？”
白亿一愣。
海顿：“你不记得了？被抓取到这里的都是各自位面里的炮灰，是失败者。你认为垃圾聚在一起，就能摇身一变成为赢家？”
“我们只能竭尽全力去活着。”海顿起身，双手撑住桌面，“不屈的信念，只会被系统、白塔、直播观众和其他攻略者一点点磨干净，逐渐剩下里面最内核的求生意志。”
海顿整理有序的发丝在此时混乱地无风自动。她的声音干涩，低声呢喃：“生命太轻了，不可能对抗得过这种神一样的力量。”
-
接下来几天，安惜年和白亿一起把白塔一至十层逛了个遍，各自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白亿在上次任务中得到了D级评价，本来就只有可怜的200晶体，这下子更是雪上加霜。
安惜年之前问过白亿的余额，算着对方的存款可能即将见底，再过几天也许连第十天的房租都交不上，于是在一天晚餐时提议：【要不要报名直播？】
白亿的勺子停下来：“你和我一起？”
安惜年点头。
她不是在烂好心。她需要快速积累直播数据，这样才能更接近脱离这里的真相，才能更快回到她的世界，找到她的小狗系统。
意外发生的那时，小狗人鱼系统被电流声盖住的那些话，每晚都让她辗转反侧。
她真的很想念她的朋友，希望能亲身确认对方安好。
白亿犹豫片刻，对安惜年低声道谢。
第二天，安惜年和白亿来到大屏之下的报名处。
白亿表示一切听从安排，安惜年没有过多推辞，扫过五个公布等级的怪谈，随便选了一个C级任务，和白亿一起扫描登记。
很快，两人的名字刷新在大屏的左侧。
C级任务一般是8到10人，报名制的任务会在满员之后的隔天开启。安惜年报名时还缺四人，时间还宽裕，于是她趁这几天带白亿去买了一些必需用品。
安惜年本来还想买一些道具，但被魔法道具店主海顿本人劝告说，道具到了怪谈里效果会打折四分之三不止，甚至大部分道具根本无法使用，如果某家店标榜自己售卖任务道具，那一定是骗新人钱的。
她看看海顿店门前写着“怪谈任务超强有效魔药&魔法道具★”的小牌子，最终还是把钱花在了购买武器上。
两天后的清晨，安惜年被玄关一阵悠扬的音乐吵醒。她走出卧室，看到房门上显示出倒计时。
[怪谈·影子别墅，任务开启剩余时间00:5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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