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姨娘

屋子里很安静,阮氏最终还是妥协了,答应了裴铮的要求,停了柳朝朝的避子汤。

只是阮氏心中却也有别的计较,柳朝朝究竟如何,也只是裴铮的片面之言,还是要早些为裴铮定下亲事才是。

“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亲事总要定下来。”

“儿先前出事,已经远离朝堂许久,如今尚有许多事情要忙碌,实在无暇顾及这些。”裴铮的话语里有些许推脱,“何况,父亲尚未归家,着实不宜讨论这些。”

“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相看人家这些事,同你父亲并不相干。”阮氏语气平淡,在心中盘算着若是裴铮要是再寻什么借口,她要如何应对。

岂料裴铮根本就满不在乎,“既如此,那便辛苦母亲了。”

这番话,听得阮氏好生诧异,她原本以为裴铮先前推诿,是因为柳朝朝之故,如今看来倒也不全是。

“亭曈可有心仪的姑娘?”阮氏忽然出声。

可裴铮对这些事情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但凭母亲做主。”

他朗声开口,并无半点不悦,仿佛刚才找借口推诿的人不是自己一般,而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怎么上心,他更在意的是一会儿到底要怎么同柳朝朝开口。

柳朝朝如今是同自己住在一处的,那屋子是他的寝房,但如今定下了她的名分,她就绝不可能再与自己同居一室。

想到此处裴铮的心情多少有些不悦。

只是他一贯没有什么表情,阮氏也看不出什么来。

心里的一桩石头落地,阮氏便想着要替裴铮分忧,问他这件事儿需不需要自己出面同柳朝朝说清楚。

但却遭到了裴铮的拒绝,“就不劳母亲出面,此事因我而起,总要我自己去和她说清楚的。”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阮氏也并没有过多询问的意思,天色到底晚了,母子俩没说一会儿话,裴铮便起身告辞。

阮氏目送着裴铮离开,直到影子都已经瞧不见,还是没有收回视线,喃喃的问了一句,“你说亭曈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嬷嬷方才全程陪同阮氏,字字句句皆听在心里,却也没有想明白世子爷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夫人是担心什么?”

“我本担心他舍不下那女子,如今瞧着却又不像,可说他全然没有感情又不是那么一回事……”阮氏只觉得颇为头疼。

她和镇南侯之间夫妻和睦,两人风风雨雨这些年走过来,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镇南侯年轻的时候,倒也是贪图新鲜,纳了几房小妾,可都只是些解闷的玩意儿,莫说阮氏不在意,就连镇南侯自己都不在意。

阮氏从未将镇南侯的那些妾放在心上,可到了裴铮这儿,她总觉得事事透露着古怪。

“世子爷是个有分寸的人,决计不会出现什么宠妾灭妻的事儿,他将柳姑娘安置在自己的院中,也不过是吩咐人好生的照看着,吃穿用度皆未越过谁去。”张嬷嬷好声好气的劝着阮氏,说侯爷同世子爷本就是性情不同的两个人。

为人处世哪里就能一样?

“侯爷的那些妾,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但柳姑娘可是世子的救命恩人,若是那般凉薄,世子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张嬷嬷苦口婆心的劝着。

阮氏无奈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我可真是愈发不中用,怎么就忽略了这些?”

“夫人这是关心则乱。”张嬷嬷笑着开口,替主子描补,“世子爷先前出了那么大的事,您日日以泪洗面,如今他好不容易归来,您岂不是要乱了心神?”

阮氏想要当个慈母,全了裴铮的心意,只是侯府的规矩和体统压着,让她也不得不谨慎些。

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行差踏错,累及的可都是镇南侯府的名声。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儿话,阮氏才让人解了发髻安歇。

裴铮辞别了母亲,就一路行至川舒苑,两地相隔不过一刻钟的脚程,但他站在院门口斟酌许久,才撩了衣袍走进。

柳朝朝已经用过饭,这会儿正坐在暖炕上绣荷包,虽然点了灯,可到底天色暗了看的并不真切。

她便举着荷包对着那灯仔细的看了看才肯下针。

若放任下去这一双眼睛岂不是要生生熬坏?

裴铮缓缓行至她跟前,直到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柳朝朝才抬起头。

“天色已暗,明日再做也不迟。”裴铮的声音总是清清淡淡的,较之以前,如今的他更让人捉摸不透。

何况柳朝朝还是个根本不知道怎么琢磨人心的姑娘,她根本没看出裴铮的不悦,只是冲着他浅浅的笑:我今日想多做一些,想早些将荷包送与你。

裴铮听到这话也没阻拦,只是命春荷再点一盏灯来,屋子里就瞬间亮了不少,柳朝朝原本举着荷包照灯绣的兴致勃勃,如今点了灯,倒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下针。

她还是不太习惯,总觉得太过浪费。

裴铮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如何同她说起这些事,一时之间也并未瞧见柳朝朝的窘迫。

很多事情,裴铮不提,柳朝朝就根本不会问。

她从前就是如此,来了京城,进了镇南侯府之后,也没有改变什么,每日都是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柳朝朝其实也不是不想问,只是有些事儿,她问了也是不懂的。

何必让自己难堪?

但今日,她明显的感觉到了裴铮有话要对她说。

可柳朝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裴铮说话,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同他比划起来:你怎么了?

裴铮准确无误的抓住了柳朝朝的手,在她的手指上瞧见了些许针眼,面上浮现了点点无奈,“不过一个荷包罢了,何必这般劳累?值得你这么废寝忘食?”

柳朝朝原本是笑着的,听到这句话之后,那笑容险些都要维持不下去,她抬头看裴铮,见他脸上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蓦然一痛。

原来,他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柳朝朝心里有些堵得慌,却又有些不甘心的问他,是不是有很多的荷包?

这话问的裴铮有些莫名其妙,他其实并不习惯用荷包这样的东西,不过是年节里为了应景,才会戴上一两次。

只是府中置办衣裳时,到底是备下的。

裴铮便点了点头。

柳朝朝得了答复,原本激动的心情淡了七八分,再看那个荷包,就没了再动手的心思,裴铮让她歇一歇,她也就真的歇一歇。

的确,只是一个荷包而已,何必这么劳累?

只不过柳朝朝虽这般劝着自己,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往事来,他还记得裴铮昔日是如何央求她做一个荷包的。

也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胡话,非要柳朝朝给他做一个荷包,“我听人说,姑娘家总会准备荷包送给心上人的。”

裴铮想要当她的心上人,所以才会要那一个荷包。

那时候柳朝朝不是不肯,而是实在没有这个功夫,何况她也想给心上人绣一个漂亮的荷包,铜板攒了不少,只等着再去集市一趟,买些漂亮的绣线。

这会儿她昔日没有的东西全都有了,但裴铮却不缺这个荷包了。

柳朝朝想到这儿,冲着他淡淡的一笑,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多少,只是顺从的将手中的荷包放下:那我明日白天再做。

裴铮见她听劝,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同她说起除夕将至,府中有不少院子需要修缮,“明日我休沐,陪朝朝另选一处居住,可好?”

柳朝朝听得分明,在裴铮的注视下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乖顺的让裴铮心生疑惑,她看着并无半点怨怼,裴铮是怎么说的,她就怎么答应,这让裴铮不禁开始怀疑,她到底听没听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这话题到底残忍,裴铮一时之间也不知要从何开口。

柳朝朝看着裴铮,见他面色不愉,总是舍不得让他生气的,慢吞吞的问了几个问题,问他新的住处,是不是还在这院里?

裴铮缓缓点头,“自然。”

她听见这话,笑容便又真诚了几分:那,要离你近一些的。

裴铮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有些不受控制的将柳朝朝拥在怀中,他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唯有轻声喊着她的名字,“朝朝啊…”

这其中有多少情绪,柳朝朝听得分明,她骤然被裴铮搂住,动作稍稍的有一些僵硬,但很快就抱紧了双臂,安心的靠在裴铮怀中。

她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她的确是个哑巴,但不聋又不瞎,还是个心智健全的人,就算原先不懂,这些日子看也看明白了。

裴铮如今跟她说这些,是个什么意思,柳朝朝当然是知道的,其实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忐忑的。

她心中认定自己是裴铮的妻子,但谁都不会承认,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快要生出恍惚来,她真的是裴铮的妻子吗?

柳朝朝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两家结亲有三书六礼,要合过八字,换过庚帖,听的越多,懂得越多。

她就越能明白,他们在东水乡拜的天地神明,到了京城的镇南侯府,也只能落得个无媒苟合。

自己和裴铮之间,当真什么都算不上。

柳朝朝本以为,自己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可当真到了这一日,由裴铮亲口来和她说这些,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裴铮履行承诺,在休沐当日陪同柳朝朝一起看屋子,而柳朝朝的心愿非常简单,只希望能离裴铮近些,只不过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心愿,她却不想让旁人看出来。

拉着裴铮看了许久,找了诸多的借口才定下。

那些借口,听着像是为了说服别人,可实则更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新的屋子,修缮的漂亮,采光好,瞧着哪哪儿都好。

说的多了,就连柳朝朝自己都快要相信,她是真的因为这些好处,才要搬出来单独住的。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如今都随她搬去了另一间屋子,距离裴铮的主卧远远的,隔了好几间屋子的距离,却是除了正屋外,离他最近的地方。

柳朝朝听着他们一个个改了称呼,如今都不再喊她柳姑娘,而是唤她柳姨娘。

她听得分明,一声声恭喜和祝贺,她却觉得那般刺耳。

可她不能哭,非但不能哭,还得要笑才是。

她要感恩戴德,偌大的侯府还能容下她一个孤女,她要欢欢喜喜的才对。

听着听着,柳朝朝忽然生出一些怨怼来,为什么她还能听得见?

若是连听也听不见,是不是如今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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