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寒风似刀,哪怕门窗紧闭,屋里也置了熏炉,清歌却仍觉得手脚冰冷,坐在榻上裹着衾被在那儿抄写摘录。
突然,就在她放下笔想要搓一搓缓解冻僵的手时,屋门被轻轻叩响。
她下意识以为是素罗,没有多想便解了衾被下榻去开门,结果门缝才漏出些许,她便瞧见了外头那人的衣裳。
绫罗华服,腰坠美玉,这显然不是素罗。
可已经打开的门岂能又再关上的道理,清歌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将门拉开。
楚煜面色含笑地站在门外,语气熟络自然:“怎么这么晚还不歇息?”
清歌立在门内,目光疑惑地看着他,手指轻动,“王爷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楚煜答得理所当然,话落目光在她身上一扫,“怎么,这是不想让本王进去?”
清歌正有此意,但对面人的视线太过强烈,两相对峙她根本抵抗不住,握在门边的手微微收紧,最后终是松开,侧身让开一步。
楚煜满意地勾了勾唇,提步踏进屋中,一进去,他便立刻注意到了坐榻茶几上摆放着的书,“这么晚了还看书,对眼睛不好。”
他说着,同时朝着坐榻走去。
清歌见状,忽然想起什么,刚要上前阻止他翻看,却还是迟了一步。
她停在楚煜身后,就见他伸手拿起最上头的一本医书,沉默地翻了翻。
“……你最近在看医书?”男人淡淡开口,还听不出喜怒。
清歌见他一直盯着那医书,小碎步上前,装作整理书籍般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札记收到最底下,而后背对他点点头。
楚煜将目光从医书上移开,看向她,问道:“你怎么突然对医书感兴趣了?”
清歌放下理好的书,缓缓回过身,“就是突然想看了。”
“不是这么回事吧?”楚煜忽地一笑,拿着医书的手稍稍一转,将某一页呈现到她眼前,“你在这几页都用书签做了标记,显然是只对这一部分感兴趣。”
那上面开头便是有关体虚咳嗽的诊断依据,其余几页亦然。
清歌双唇紧抿,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
楚煜眸光微微沉下,视线中的压迫感逼得她下意识不敢抬头,然而就在她以为他会发怒责骂时,他却忽然轻轻将书丢到茶几上,嘴里发出极短促的一声轻笑,道:“你若是想知道兄长的消息,理当问本王才是,这偌大的王府还有谁能比本王更了解他?”
清歌诧异地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毕竟他之前是极力阻止她去了解恩人的事的。
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疑惑,楚煜笑看向她,说:“你很奇怪本王为何突然松口有关兄长的事?”
清歌顿了顿,犹豫地点下头。
“因为兄长他……就要回来了。”
楚煜刻意压低了声,但清歌却听得极为清楚,她面色蓦然一变,眼中带着惊喜之色,“你说恩人他要回来了?何时?明日吗?”
一连串的问题,连比划的手指都带了点不可察觉的颤抖。
楚煜垂眸直直地凝着她,目光不自觉地就被她眼眸中升起的光芒所吸引。他太喜欢这双眼睛了,尤其是在含着光时。
只可惜这目光并不是因他而生。
“你这么多问题,倒是让本王不好回答啊。”他莫名就起了捉弄之意,语气里带着为难。
清歌心里一紧,忙缩回手不再动作。她怕自己惹他不悦,从而没了恩人的消息。
楚煜见她紧张的模样,心下隐隐烦躁,他忍着这股子莫名的情绪,嘴角勾起,“本王前两日已经给兄长送去书信,也同他提了回府的事,只是如今朝政繁忙,兄长不想这时候回来增加我的负担……”
“怎么会是负担,我可以照顾他!”
未有过多思索,清歌便下意识比出了动作。
楚煜目光一顿,唇边的笑意更甚:“这不过是兄长夸张罢了,本王哪里会真觉得照顾他是负担,只是有一件事近来确实有些困扰,兄长也是知道这一点,若能将此事尽早解决,本王想,兄长定会少很多顾虑。”
清歌本能地有些犹疑,这世间还有能对楚煜造成困扰的事?
她抿了抿唇,比划着问了句,“是何事?”
楚煜望着她,道:“你问这个是想帮我解决?”
“……”
清歌顿了顿,动作中明显带了犹豫,“若是有我能帮到的地方。”
她的手还没放下,楚煜便立刻应道:“这件事或许还真的需要你帮忙,有你在,应当能事半功倍。”
清歌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能人,听了这话更是不觉得轻松。
“是什么事,我能帮你做什么?”
楚煜没有回答,反而目光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神秘莫测道:“再过两日你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
当夜,楚煜没有太过久留,叮嘱清歌好好休息以后便立刻离开了风清院,其后两日更是无事发生,甚至也没有再像前几日那般来与她一同用膳。
就在清歌以为他忘了那晚发生的事时,他却突然派人送来一套极为精致华丽的绫罗裙衫与嫩黄色的毛领斗篷,还有整整一匣子的珠宝首饰。
领着婢女过来的是怀溪,清歌见状,拿了纸笔便上前询问:“怀溪,这些都是什么?”
怀溪其实也能看懂她一些动作了,但见她已经写了字也就没有阻止,笑笑回道:“你还不知道吗,明日王爷要带你出一趟门,你可得让素罗好好帮你打扮一番。”
“出门,去哪儿?”她又立刻下笔。
怀溪见她一脸疑惑,这才意识到楚煜是半点消息都没有透给她,他无奈叹口气,说:“具体的王爷也没说,不过既是特意让你打扮后跟着出门,那定不会是什么坏事,说不定是去哪儿游玩呢。”
清歌全然不似怀溪一般轻松,可眼下也没有让她开口拒绝的机会。
只希望楚煜到时别为难自己,让她过几日能顺顺利利见到恩人。
翌日,一用完早膳没多会儿,怀溪便带着楚煜的吩咐前来将清歌接走。
两个人绕过庭院池榭,绕过主殿,总算来到王府大门。
玉石阶下,一辆翠幄蓝车静静地停在那儿,帘子严丝合缝地垂挂着,让人半点看不见里头的情状。
怀溪见清歌停在台阶上,忍不住小声提醒:“姑娘,走吧,王爷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清歌望着那边,面上没有太多神色变化,点了点下巴,继续朝前走去。
走到马车边,冷面护卫尧山就在她身侧,见她停下,抬手喊人将马凳搬了过来。
清歌看着马车边多出来的东西,蓦然就想起自己刚重生回来的那日,当时的自己可没有这般好的待遇。
不过今日这样,也不知是否得了楚煜的允肯?
清歌对着尧山比了个感谢的手势,后者一如既往地疏离冷漠,连眼珠子都没有挪动半点。
她习以为常,也没有多想,抓着车边踩着马凳慢慢走了上去。
怀溪不知何时走到了对面,见她上来便立刻将帘帐拉到一边。
她朝他感激一笑,弓着身走进了车厢中。
清歌今日穿的正是那套新送来的衣裳,红梅点纹的月牙色裙袄,外罩着嫩黄斗篷,细长的脖颈被雪白的毛领围拢,衬得她娇小又明媚,比她往日一成不变,沉闷的搭配亮眼不少。
楚煜抬眼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原本还平静无波的眼眸立刻深邃了几分,他不由轻咳一声,目光微斜,“怎的这么久才过来?”
清歌在一侧坐下,听见他的话,手指动了动,“是我走得不快。”
楚煜也只是随口找了个话问,甚至都没看清她比得什么,胡乱便点头轻嗯了声。
两个人忽然一下子陷入沉默,最后还是尧山淡淡地在外问道:“王爷,现在出发?”
侧手边的男人嗯了声,马车便立刻动了起来。
清歌抿了抿唇,还是想有个心理准备,因此在马车走过一段路后,她抬手比划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楚煜这次倒是看清她的手势,但嘴上却还是十分神秘,“等到了,你便明白了。”
“那我该做什么?”她又问。
楚煜看了看她,像是做出了某个结论般认真道:“什么也不用做。”
清歌被他一番话弄得不明所以,去哪儿不说,要她做什么也不说,这究竟是为何?
她的脑海里甚至想起了一些不算好的回忆,可思索半天又觉得不可能,等她总算放弃猜测,马车恰好缓缓停了下来。
清歌跟着楚煜走下马车,这才发现他们来的是一处地点极为隐秘,气氛格外清雅的棋室。
清歌上辈子并没有来过此处,但却一直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这里可谓是权贵云集之所,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非富即贵的身份。
在这里,这些人可以下棋博弈,也可以品茶听曲,所处的雅间两两之间都会相隔一段距离,绝不会暴露**。
他们今日来到这种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清歌紧跟着楚煜往里走,却不想在一处拐角急急停住。
她正诧异楚煜为何不再往前,一抬头却猛然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某个人的眼。
那人身着华裳,面如芙蓉花,肤若凝脂玉,正莞尔浅笑着朝她看来……不,准确地说,那人是在望着楚煜。
清歌半僵着身子,唇瓣微启,目含惊讶地看向她——曲嫣然。
一个在未来会成为楚煜妻子,睿王妃的女人。
狗王又要开始给自己挖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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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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