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幼鱼

堂中所坐四十九人之数,有十七位立刻动了身,直向那坠物冲去,不佩兵器,便是拳脚相向,立时战作一团。堂中嘘声、喝声、骂声,并艳羡声、惊呼声、鄙夷声皆起,好好一场压轴,浑搅成了出闹剧。那始作俑者腿上搁住琵琶,一手抱了,一手微扬,指尖撑住下颌,身姿略斜,袅袅婷婷,却是个兴味盎然的打量模样。

船内规模颇大,那方混战又近中台,更未波及他人,却有半数胆小者离座往后避了。秦南箫啧声出口,已是无需再用秘技掩声,畅言道:“你瞧,她便是这等性子,是不是有趣得紧?”

酆恩序未理他,自这幼鱼姑娘现身以来,头一次抬头上看,却也恰好碰见那绝美女子垂了目光看来,与他对上,不闪不避,只是眼波流转,五指在弦上抹了,清脆声响顿起,伴得堂中一句粗犷大叫:“我抢到了!”眼见一略壮的汉子,将手中夺来之物高高举起,眉飞色舞,喜形非常。

这下那方才自幼鱼手中抛出、再遭众人混乱争抢的东西,才终于教人看清,立刻有人笑出了声,便点了炮仗似的,一笑更接一笑。汉子喜色未消就落得个哄堂大笑,顿时急了,也算硬朗英俊的脸涨如猪肝,落掌一看,方才发现那好容易抢来之物,竟只是个寻常的梅花络子而已。

以秦南箫目力,自是早已瞧见,见那汉子窘迫,也忍不住跟着抚掌大笑,好似自己吃过的亏给别人吃了,就是占了大便宜一样。

堂中热闹未过,台上幼鱼姑娘神情满足,又一捻弦,便有个清秀侍女自楼上下来,手捧浅底錾金如意妆奁,小步快走,穿过桌后躲避诸人,径直到酆恩序身侧,屈膝下拜。启了盖子,惟见那半指深浅的妆奁中,拿红绸铺了底,其上放着个以首衔尾、浑然一体的阴阳鱼玉佩。

公子未有动作,便听得台上又一声琵琶脆响,似是娇嗔催促。

酆恩序对她有几分兴趣,便从善如流,伸指拿了。

众宾这才意识到,这幼鱼姑娘也不只是为耍人玩来的,不过早有倾心人罢了。

那刚刚抢得梅花络子的汉子,正是气血上头时。本自觉天下无敌、足可抱得美人归,结果自己出气出力真刀真枪的倒遭耻笑,从头到尾不曾竞价之人反入了幼鱼姑娘芳目,顿觉不平,立时怒喝一声,转拳朝他二人扑去!

酆恩序、秦南箫也是简装出行,以他二人身份,若非秦南箫铁了心求两帖,论理该坐厢房,当然没有和这些小鱼富商、江湖散客眼熟的道理。却不想有朝一日也能被这等有眼无珠之徒发难。

秦南箫且不提,此人出身天罗宫,本就是没个正经功夫的地方,再添惫懒,少时就是受欺负只会唤同伴帮忙出气的废物,见这人来势汹汹,便毫不客气往酆恩序身侧一藏,只说:“好兄弟,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可顶不住!”

那汉子先前以拳法连破七人,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武功盖世无双,一拳好生威风。这厢还未到二人桌前,只见玄衫人屈指一敲,身后木窗轰然洞开,有一人影破扇闯入局中,抬手轻巧挡了这一拳,再扭身一脚踹上他胸口。汉子顿时大惊,纵使勉力变招接住,一腔拳意内劲也尽数被破了去,自觉撞上一座山峰抑或巨石,撼不得对方分毫,往后撞断数张桌椅及一根二人合抱的台柱方才停下,瘫在地上吐血不止。

秦南箫受惊,立刻将臀下木凳往外挪了一尺才停,抽折扇拉开掩面,恨恨道:“也不是这么个顶法!你家影卫好生凶悍!这般伤人,叫兄弟我下次如何再来?”

堂中本已乱了,再遭酆恩序的影卫一踹,更是一片狼藉。影卫一击便又遁身离去,堂中又有何人不知惹了大人物,一时噤若寒蝉,除却那汉子吐血声外再无丁点声响。

酆恩序持着那玉佩把玩,目光仍锁在幼鱼身上。而女子早已起身,沿着一条凌空木梯行至二楼走廊款款下来,环佩叮当声飘然而近,见此血腥场景也不惧怕,目光钉在酆恩序身上,仍是个天真好奇模样,走至他身侧盈盈下拜,比起道歉,更似撒娇:“幼鱼顽皮,竟至此人唐突公子,今赠阴阳鱼玉佩聊表歉意,公子饶了我吧?”

秦南箫举扇遮面,眼珠滴溜溜转着看他二人。幼鱼姑娘一笑倾国倾城,品貌风流,着实动人,只可惜芳心错许,他那友人生得玉质金相,却是个木头,从未见对谁假以辞色。

他心下正惋惜,悄悄从扇后探头一看,只见酆恩序正接过幼鱼玉手,温声道:“幼鱼姑娘赠佩,某心悦不尽。”

饶是秦南箫,一时也瞠目咋舌。

那日稍晚时候,摘春宴罢,各人各色寻乐子去了。幼鱼性格古怪泼辣,几番亲昵之后,自言不愿夜宿登仙台,于是酆恩序带她登岸至城内落脚院落,一夜百般恩爱不提。

影卫将被落下的秦大公子提上岸,马不停蹄去查幼鱼身份,至次日晨晞跪在主人脚下一一回禀,心中阵阵生凉。

万金赎身不足挂齿,只是,酆恩序对幼鱼那般关切态度,是影卫从未见过的。

他心里清楚,府内簪花小阁住的三人中,有位称红拂的姑娘,只收作管家,实则并非城主姬妾。入室服侍的,仅有两位公子。

非是酆恩序只喜男色。影卫近身侍奉,自然晓得主人还是偏爱女人些。酆恩序不近女子的原因,乃幼年曾中欢喜宗一味秘药。那秘药玄之又玄,以君臣两药相佐,参天机之变,并阴阳交合,可夺人经年功法内力,恶毒至极。欢喜宗无据地,宗人亦行踪诡秘,从未有人见得,年轻小辈更以其为江湖传说。

然酆恩序幼年丧母,少年丧父,皆欢喜宗所为。

影卫记得,当年他提着最后一个剑阁叛徒的头颅回城,酆恩序指尖不自禁抠弄那装着人头与石灰的脏污木匣,他忍不住提醒一句,酆恩序才回过神,转头对他说,虚危城与欢喜宗二者功法相生相克,如今城主一脉只余他酆恩序一人,若欢喜宗有移天下之异动,必要自他始。

酆恩序的话,影卫一字一句,从来记得清楚。幼鱼就这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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