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妈妈

倪雀脖子往上,瞬间红了个彻底。

一双柳叶眼,一对凤眼,近距离对视,这一边饶有意趣,那一边紧张羞窘。

倪雀内心慌乱如麻的同时,还不忘心算了一把。

江既迟2020年9月开始经由他人按月给她转生活费,一直到2023年6月资助截止,一共34个月,难不成亲34下这生活费就一笔勾销了?

这一算,倪雀的紧张感都散去不少,一股劝人别做赔本生意的正义感油然而生。

“你这,”倪雀给出善意提醒,“会不会太亏了?”

“亏?”

“一个月生活费5000呢,这一个吻也太值钱了。”

江既迟对她时不时冒头的清奇脑回路已是见怪不怪,扯唇笑了下:“你倒是提醒我了。”

“?”

“那这样,”江既迟说,“亲一下脸,抵半个月生活费,亲一下嘴唇,抵一个月生活费。”

“……”倪雀脸上的热度才刚降下去一点,又迅速回升,“那也贵。”

“还贵?”江既迟挑眉,继而慢腔慢调地反问,“你该不会是想多亲几下,才这么说的吧?”

“才不是!”倪雀立马反驳,反驳完,又撇开眼小声说,“哪有在一起第一天,就亲的啊?”

“那有规定在一起第一天就一定不能亲的?”

倪雀答不上来,更加不好意思看他,说:“反正,循序渐进慢慢来比较好。”

“你告诉我一下,循序渐进大概是个什么节奏?”

“什么什么节奏?”

“就是要过几天我才能亲你,或者你亲我也行。”

“……”

倪雀震惊了,她一直觉得温柔的同类词,是含蓄、委婉、内敛、闷骚之类,哪怕内敛、闷骚和江既迟不太搭得上边,但含蓄、委婉,他这种性格温柔的人,起码能占上一点吧。到底是她狭隘了、刻板印象了,温柔的人也可以直白、大胆、明骚。谈恋爱时的江既迟尤其如此。

“这种哪有规定什么时间的,”倪雀硬着头皮道,“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了啊。”

“我怎么觉得现在就挺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啊。”

倪雀又一次哑口无言。

江既迟看她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皮,低笑一声,克制地收敛了分寸,起身道:“走吧,下午不是还有课么?也快中午了,带你去吃个饭,完了送你回学校。”

倪雀问:“你不用在医院陪叔叔吗?”

“ICU不是时刻能进的,有事医院这边会给我打电话。”

倪雀点了点头,仍一动不动地仰脸看着他。

江既迟把手伸向她,示意她牵上:“不走啊,还是说你想坐这儿发展点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

倪雀微窘,垂了眸光,把手放他掌心,站了起来。

吃完饭,江既迟把倪雀送回学校,之后又返回医院。倪雀进到宿舍时,三个室友刚爬上床,正准备午睡,见她回来,一个个正襟危坐,端的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不等她们中的任何一方发问,倪雀十分自觉地报告重大消息。

她神情还算恬淡,只嘴角弯弯的,挂着柔柔的笑,一字一顿地宣布说:“我、脱、单、啦。”

翟梦毫不意外,从坐变躺:“意料之中。”

叶槐仰面感叹:“我还以为你起码得让江既迟追个一月俩月呢,看来我们清醒理智的倪雀同学,在江既迟的西服裤下也坚持不了多久,到底是色令智昏啊。”

倪雀才不赞同这点,驳道:“他也不是只有色。”

“看看看看,这还不叫色令智昏,这就开始护夫了!”

倪雀咕哝:“实话实说。”

叶槐啧啧两声,陈小禾逮着这个空隙插上话,哀哀戚戚地问倪雀:“雀雀,你们在一起了,江学长还会不定期给咱宿舍进贡口粮吗?”

倪雀这就不知道了,她说:“我以后家教发工资了给大家买好吃的,不过我没他有钱,肯定没他那么壕就是了。”

“这就算了,打工的钱赚得多不容易啊,”叶槐提议道,“你要不就请我们吃顿饭,庆祝脱单!”

陈小禾:“好啊好啊!让我也沾沾这脱单的气运!”

倪雀满口答应:“可以啊。”

翟梦这时道:“雀,我觉得这顿饭应该让江既迟请。”

说完又问陈、叶二人:“你们认为呢?”

“说的没错,他把我们雀雀拐走了,就该他请!”陈小禾说。

叶槐也表示附议:“赞同!”

倪雀想了想,觉着问题不大,替江既迟答应了下来:“他爸爸最近生病了在住院,等情况好转了他不那么忙了,我跟他说。”

*

江耀诚在ICU待了近半个月,总算脱离危险,转至普通病房。

刚通过胃造瘘进了流食,江耀诚很快睡了过去,江既迟跟着周医生走到病房外。

周医生慎重建议道:“你父亲的吞咽肌肉已经彻底萎缩,以后所有的进食只能通过胃造瘘。他现在这个状况,已经不适合居家疗养了,必须住院,因为随时都可能出现危急情况。就像这次的肺部感染,进程发展太快,要是晚来一步,人可能就没了。”

江既迟说:“我知道。”

“还有一点,也得和你打个预防针,你父亲呼吸肌的力量日渐式微,之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严重的话,会突发呼吸衰竭,那个时候,就必须要考虑做气切了。至于要不要到这一步,小江,我建议你和你父亲事前做好沟通。”

江既迟不带丁点笑意地拉了下嘴角:“这预防针我打了很多年了。周医生,我想问下,不气切,他还有多久?气切,他又还有多久?”

周医生沉默片刻,说:“不气切,半年以内。气切的话,或许还能撑个一年两年。”

江既迟嘴角越发绷得平直。

周医生又道:“但也不绝对,你爸当初确诊,我们这一帮子医生不还说最多就五年么,一眨眼,这都八年多了。”

江既迟自然听出这话中浓重的安抚意味:“谢谢周医生。”

周医生拍了拍他的肩:“我先去忙了,有事随时叫我。”

“好。”

周医生走后,江既迟在医院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走到那天和倪雀停留的亭子里,他坐了下来。

下意识想摸烟,想起之前和倪雀说再也不抽烟后,他身上就再没带过烟和打火机,伸到裤袋边缘的手,又垂了下去。

亭子里不断有人来了又走,江既迟孤坐许久。直到倪雀打来电话,他接起。

“江老师,”倪雀应该是刚下课,江既迟还能听到她那头传来同学间讨论晚饭吃什么的说话声,倪雀语气不乏忧虑地问道,“叔叔怎么样了?转到普通病房了吗?”

“嗯,”江既迟声线不自觉柔和下来,“下课了?”

“下啦,现在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

“多吃点。”

倪雀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高:“你心情不好吗?”

“这么明显?”

这一阵子,江既迟的心情不可能绝对的好,有了女朋友的喜悦,和父亲病重在床的忧忡,两者是无法对冲的。

倪雀问:“能跟我说说吗?”

她似乎是远离了人群,走到了僻静处,江既迟耳边,再无其余杂音。

江既迟唤了声:“倪雀。”

“我在呢。”

江既迟叫完她的名字,又沉默了一阵,好半晌,再次出声,他问:“倪雀,你说,拉着一个一直想离开的人,不让他离开,是对还是错?这样做自私吗?”

这个问题一问完,倪雀也安静了许久。

久到,江既迟在想,他这个题面都给的不全的问题,是不是太难为倪雀了。

就在他打算换个话题,揭过这一节的时候,倪雀却开始回答了:“江老师,我好像没有给你讲过我妈妈的事。”

“你想讲吗?”

倪雀答:“我愿意讲。”

江既迟没做声。

倪雀慢声道:“从我记事起,大概四五岁,我一直都觉得我妈妈很爱我,在她离开之前,倪保昌的皮带从来没抽到过我身上,她永远都会护住我。放学后她教我写作业,睡觉前她给我讲故事,家里吃得不好,她偷偷给我加餐,奶奶嫌弃我不是男孩子,她就跟我说我是世界上最最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但是她爱我的同时,好像也恨我。最开始我不懂,到我**岁的时候,我渐渐有些明白了。因为她越是放不下我,她就越舍不得走,她越舍不得走,她就越恨我。”

“她一直都想走,想逃离爸爸,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内心,一点也不想她走,我害怕爸爸,只有妈妈在,我才觉得安全,所以我努力地在妈妈面前表达我的依赖,我每天都会跟她说我爱她,我不能没有她。”

“可是时间久了,我越来越难以忽视她看向我时一天比一天复杂的视线,到我九岁那年,她情绪变得越发无常,有时候无缘无故地,她会突然掐我一下,掐完又说对不起,也会毫无征兆地发出尖叫,然后整个人更沉默。我表现得越依赖她,她的这些症状就越频繁。在这之后,我也陷入了反复地纠结拉扯之中,一面强迫自己远离她,一面又舍不得她。”

“她走那天,我是知道的,”讲到这儿,倪雀稍作停顿后,才继续,“她前一天晚上来找我,在我床边说了很多话,我假装睡着,都听见了。”

“如果我那时候放任自己睁开了眼,我抱住她求她别走,她或许会动摇,或许就不会离开了,但我忍住了。第二天,我若无其事地去上学,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妈妈。”

倪雀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仿佛事件里的主人公是旁人而非她自己。

末了,她总结陈词般,轻声道:“我努力地留过她,但最后一刻,我也放开了她。”

久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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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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