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像是一个个纸扎的人,麻木,机械地读背着,她们不会抬头,不会交头接耳地说话,只是不停地背书,背书。
宋晓虞很快就注意到了教室角落的一个女孩,全场都是素白的纸人,只有她一个穿着鲜艳的红裙子。说是鲜艳也不准确,更像是鲜艳过后的暗沉,像是陈旧凝固的暗黑色的血,但又像是掺杂了新血似的,透着斑斑点点的红。
不过她同样没有脸,彻彻底底地没有脸,甚至嘴巴也没有,本该有五官的位置是完完全全地一片空白。
她身材瘦小,是这么多人里唯一一个没有读书的,她晃荡着两条小腿,像是注意到了宋晓虞打量自己的视线,抬起头用空白的脸与宋晓虞对视了一下。
尽管那是张空白的脸,可宋晓虞觉得,她在微笑。
那是一种礼貌且刻意的微笑,像是最擅长伪装的猎人,此刻在拼命装着无辜。
宋晓虞起了一身冷汗,但还是竭力对着那张纸脸微笑,她僵硬地扭动脖子,想看向讲台。
讲台的老师也和小女孩一样,是完全空白的脸,空洞而木然,站得笔直,时不时下去转一圈看看班里坐的那些纸人有没有好好读书。
红衣小女孩像是毫不在意,她用空白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宋晓虞,像是对她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宋晓虞只觉得如芒在背,她的身体整个是半透明的,按理说这种都是看客身份,为什么小女孩还能看见她?
而且这个小女孩是走廊里冲她喊话的吗?
因为紧张,宋晓虞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不一会儿她就出了不少汗,她强迫自己去直视那小女孩的脸,小女孩和老师一直都没有动弹,像是没有半点伤害她的意思。
宋晓虞想,可能是受规则束缚,现在没有下课,老师和同学不能擅自离开指定位置。
这么想着,她放松下来,在教室里跟着无面的老师转了一圈,基本知道了结构。
教室的门被反锁了,老师学生出不去,宋晓虞也出不去。她干脆在后排找了个凳子坐下,安抚安抚自己走了半天,受尽委屈的腿和脚。
那个女孩还是在看着她,宋晓虞被她盯得背后发毛,揉腿的动作都有些不自在。
她看了一眼表,现在是八点半,如果按照谷高的作息表来,应该八点五十会下第三节晚自习,然后上第四节晚自习。
同时,她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苏华梅算的真准,一下就猜到了这次的案发地点在教室。
她现在可以看见窗外,天已经黑了下来,遥遥还能看见学校里橘黄色的大号路灯,星星点点倒影在玻璃上。
白色的电棒灯在玻璃窗上一条接一条,像是一条通往无尽远方的长长的路。
“晚自习背什么书嘛,游戏设置的一点都不合理……”宋晓虞嘟囔着吐槽,全班的读书声却忽然停了,无数没有完整的脸的纸片突然齐刷刷地转向她这里,像是听见了她说的话。
宋晓虞眼睛都快瞪出来,她刚才几乎没出声啊?这些人是给耳朵上按了接收器吗?更可怕的是,宋晓虞发现自己半透明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厚实,她看见自己惨白的皮肤就知道自己也变成了纸人,她伸手摸了摸,果然没有脸,却也没有嘴,是和红衣小女孩和老师一样的隐藏款。
宋晓虞有点笑不出来,她其实很害怕中式恐怖,绣花鞋红嫁衣就算了,这还是与时俱进超现实的高中般中式恐怖,她能感觉红衣小女孩的视线又落在了自己身上,而且她在笑。
令人血液倒流,毛骨悚然的笑。
宋晓虞:“……”
宋晓虞只好既来之则安之,规规矩矩地坐好,比谁都超大声地背起元素周期表,虽然在突然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很突兀,但不得不说她这一招效果很好,老师同学的视线都收回去了,屋里又响起了背书声。
宋晓虞从这件事上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这一切都被规则束缚”,她一句小小的牢骚,不算反抗的反抗,都差点被全班团灭了。
规则不允许你反抗。
宋晓虞默默地想。
背了一会儿她就口干舌燥起来,更多的则是无聊。她化学会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颠过来倒过去她叽哩哇啦都背了一遍,长长的晚自习还没有结束。
宋晓虞怀疑时间被开了0.5倍速,不然短短二十分钟她眯一会儿都不够怎么会在此刻变得这么长。
宋晓虞一边背书一边悄悄地看了一眼表,还有两分钟。
她莫名其妙开始想上厕所,尽管她上学时就经常整这死出,一到下课必然想去上厕所,就像在她身体里安了上厕所的闹钟似的,下课铃一响,那闹钟也滴滴答答地响。
不过她今天没怎么喝水,可能这两天也没有什么饮水来源,这么想想一会儿要排出的似乎还挺宝贵的。
宋晓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表,还剩一分钟。
老师却突然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好死不死地停了下来。
宋晓虞后背的肌肉一下子紧绷起来,她低着头不敢去看老师的脸,嘴里叽里呱啦假装无比认真地背着化学,却仍然难以摆脱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她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血往上涌到脑门上,紧张中她背书开始打磕绊,她只好微微抬头,闭上眼睛,一本正经地假装回忆书中的知识点。
老师没有离开,像是根钉子一样钉在她身后,宋晓虞不敢回头,只能祈祷快点下课。
下课铃终于姗姗来迟,像是个迟到的孩子。老师漠视迟到的学生,也漠视下课铃。
班里安静了一刹那,像是害怕老师听不见,可很快又接着开始背书,宋晓虞更想上厕所了,她之前就有这个毛病——一到下课就特别想上厕所,就像身体里按了和校园铃声一致的闹钟似的,腹部酸涩的感觉几乎让她抓狂,她终于忍不住悄悄回头,看见老师那张空白的脸。
老师似乎仍然在看着她。看见宋晓虞的目光,老师往前走上了讲台,高跟鞋在石板上嗒嗒作响,这点微小的声音被淹没在背书声里,老师却只是慢吞吞地走上了讲台,环视这一切。
宋晓虞觉得自己要原地爆炸了,似乎是副本发现宋晓虞的身体快到了极限,老师才把教材夹在腋下,另一只手端着水杯,慢悠悠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宋晓虞在老师走后马上如离弦旳箭一般冲出去,被锁住的教室门已经开了,别的教室里也一波一波走出纸人学生,所幸这里的建筑位置和谷高的一样,宋晓虞马上朝厕所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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