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李理今天没有演出,但要参加乐团的周年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就说完事了自己回来,让费铭不用专门去接他。

下午临出门,李理换了一身非常正式的黑色西装,还打了领带,长发梳得一丝不苟,扎了一个细细的马尾。

“他真漂亮。”

我不禁感叹,亚瑟闻言哼笑了一声。

李理从未参与过篮球场的狗友聚会,当他出现时,在场的狗子家长们眼神里或多或少带着好奇。

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里,领带拉松了一大截,衬衣领口的前两颗扣子也解开了,凛冽的锁骨若隐若现。

比起出门时的长身玉立、矜贵优雅,此刻的李理散发着一种慵懒迷人的气质。

“大毛爸爸,那是你朋友吗?”七月妈妈轻声问。

费铭没有回应,默默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他看着李理一步步走近,眼神一刹那惊愕,继而温情柔软。

“这么早就回来了。”费铭说。

李理嘴角一勾:“早么?”

费铭没接话,嗅了嗅,轻蹙眉头:“喝酒了?”

李理比了一个手势:“一点点。”

他在笑,可眼睛里却没有温度。

“怎么了这是?”李理回头瞄了一眼正嗷嗷发疯的七月,又冲七月妈妈笑了一下。

费铭简单转述了刚才那一场大乱斗。

“大毛出息了啊,都会打架了。”李理蹲下来呼噜我的脑袋,温柔清淡的香色直往我鼻腔里钻。

我骄傲地摇着毛尾巴,告诉他金毛虽然热爱和平,但并不代表不会打架,况且我可是从小锤炼长大的战斗毛,不仅会打架,还很会打架,七月这种只会无能狂怒,叫嚣着“来打我呀!有本事你打死我呀!”的臭拉雪橇的战五渣,根本不值一提。

也不知李理听懂了没,反正他笑得很开心。

“伤得重吗?看看?”李理仰起头,看向费铭。

费铭把手伸了过去,李理扫了一眼,突然一把握住,我听到费铭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吗?”

“……不疼。”

“那不没事嘛。”

李理笑眼弯弯,松开了费铭的手,但凭着狗子超强的第六感,我似乎看到了他周身森冷的暗黑气焰。

回家的时候,李理牵着我走在前面,全程面无表情。

我频频回头看一眼跟在后面的费铭,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僵硬且不安,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沉着淡定。

五月末梢,小区里的蓝花楹盛放又落败,我们身披皎皎月光,一路踩着淡紫色的花瓣往回走,诡谲的氛围却让我体会不到任何温馨迤逦。

回到家,李理兀自坐到了沙发上,他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阵,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刚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费铭正从冰箱里拿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大口,才淡着声音回答说:“不知道。”

李理瞥了他一眼:“个子小小的,长得还挺清秀。”

费铭继续喝水,没有搭话。

“高三那年,你们班那个崴了脚,你给人带了一个礼拜午饭的小姑娘,也是这款的吧……还有你研一的时候,那个跟你合作无间的学姐……啊,还有,去年有一阵子,见天等咱们小区门口搭你顺风车的女同事……”

费铭盯着手里的水瓶,眼神晦暗不明:“你想说什么?”

“这么多年了,你口味真是一点没变啊。”

“李理,我解释过很多次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包括今晚也是。”

李理哼笑一声:“那相亲呢?”

费铭震惊地抬起眼。

“你春节回家相亲了吧,见了几个?有瞧上的吗,能结婚的那种。”

矿泉水瓶在费铭手里微微作响,他的手在发抖,指关节泛出青白。

“费铭,我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我们共同的同学,大部分都留在老家……是,我是脾气怪性格烂,没什么朋友,但并不代表我没有基本的社交。我不问,是尊重你,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吧?”

李理似有若无地笑,如同猫儿逗弄猎物般游刃有余,又残忍至极。

费铭摁了摁眉心,神态看起来疲惫至极。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可以解释……我爸妈一直希望我早点结婚,尤其这两年催得特别紧。你知道,我爸身体不好,年前还查出了心脏病,可能要做手术……李理,我也很为难。”

李理噗嗤一下笑了。

费铭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稍微理解我一下?”

李理眼里闪过一缕哀伤,稍纵即逝。

“你要我怎么理解你?坦然地接受你去相亲,是吗?你所谓的理解,就是终有一天我必须微笑着看你跟一个女人恋爱、结婚,然后以你同学、朋友的身份,祝福你们幸福美满。再过个一年半载,我还得乐呵呵地跑去参加你儿子的满月酒,一边巴巴儿塞红包,一边夸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呢,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哪怕你十八岁就跟我在一起了,哪怕你每天像条狗一样趴在我身上喘气!”

李理简直可谓集阴阳之大成者。

费铭神色复杂,沉郁和难堪在脸上混乱交错。

“那你呢,”他看着李理,眼里闪过刺痛,“你去俄罗斯的事不也一个字没提么?”

李理怔愣住。

费铭垂敛下眉眼,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抱歉,前几天我不小心拿错了U盘,看到了你准备的申请材料……”

李理沉默,面色僵冷。

费铭再次深呼吸,走过去,一手扶住沙发靠背,微微倾身看着他。

“李理,我知道大提琴是你的梦想,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去多久我都会等你,但你至少,至少应该让我事先知情,你——”

“所以呢?”

“我不是要你事事报备,只是——”

“跟你有关系么?”

李理一再打断费铭,眼神轻蔑,言辞冰冷。

费铭艰难克制着,眉宇间渐渐浮现出我从未见过的微愠。

“跟我有关系么……这就是你的态度,可以,很好,的确是你的风格……李理,你脑子里除了大提琴,还想过别的吗?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或者说,你认真考虑过我们的将来吗?”

面对费铭的一连串质问,李理依旧默不作声,只昂起头颅,与他对视。

费铭身高优越,肩背挺阔,像一座巍峨的大山立在李理面前,将其整个笼罩在阴影里。但李理毫不示弱,如同亘古沉寂的冰川,无声对抗着那遮天蔽日的压迫感。

李理可以温柔、懒散、与世无争,同时也相当倔强且残忍,他熟稔掌握了一切迅速激怒费铭的技巧——冰凉的眼神,不屑的冷笑,眉梢轻挑起嘲讽的弧度……

“没有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去考虑?”

咔——

嚓——

空气中接连发出微响,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

气氛剑拔弩张,我紧张地趴在地板上,楞起眉头来回瞅着他们。

曾经好得要死要活的两个人,此刻如宿敌般看着对方,他们在缄默中对峙,咫尺相距,却像是隔着一整个凛冽的冬季。

我忽然惶恐,不知所措,慌乱中寻找亚瑟的身影。

这个家不算大,但亚瑟总能找到藏匿自己的隐秘角落。

*

那晚过后,李理和费铭不再说话,甚至开始分房睡。

每晚看着睡在客厅沙发的费铭,我总是犹豫再三,最后依然选择去卧室陪着李理。

因为我答应过亚瑟,无论如何都要守护这个人。

怪我耳朵太灵,害得自己一宿一宿不敢合眼,因为这俩人一个在卧室,一个在客厅,各自辗转反侧,没有一晚消停过。

但他们僵持着互不相让,谁都不肯先向对方妥协。

这场冷战持续了差不多一周。

“真不如痛快打一架,谁打赢了,谁说了算……”

我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从何而来,却已经被家里持续的低气压搅得心力交瘁。

“大毛,你会打我吗?”

亚瑟的眼神让我心惊肉跳,我立马发誓赌咒说绝对不会,一辈子都不会,永远不会。

况且我也不敢,甚至舍不得不理他。

亚瑟似乎松了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冷酷而讥诮,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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